“让我去孝渊姐家吗?”
周一,正好空闲下来的林允儿接到了任宋演的电话,被他找来“想象至上”出版社。
“怎么?”任宋演看出她不乐意,“我刚刚听你说,你现在待在纯揆那里也没事做。出去走走,不是很好吗?”
林允儿面对他的询问,嗫嚅着说:“我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我住进纯揆姐家还没几天呢,您又让我搬地方……”
“我不是让你搬地方。孝渊家在仁川,我是希望你去外面玩两天再回来,这么一去一回,一周的时间大概也不剩多久了。”
话虽如此,林允儿仍是不为所动。
待在李纯揆那边还好,毕竟还在首尔市内,她只需要打通电话或是发条消息就能和任宋演联系见面,这一下子又要跑到仁川去,着实是激发了她的不安感。
“仁川也没什么好玩,我在我那里的时候经常去……再说了,仁川算什么外面?从首尔去仁川开车连一个小时都不用。”
见她还是不太情愿的样子,任宋演考虑了一下,决定换种思路劝说:“你去纯揆家待了几天,期间几乎没有主动跟我联系,我听纯揆讲,你跟她相处的时候也差不多,几天下来没说几句话。在我看来,你似乎把自己缩进了一层保护壳里。”
他说着话,抬手阻止了林允儿准备辩解的动作。
“当然,我知道这可能是你还不适应的缘故。可是说实话,我有些担心你的心理状态,我希望你能够多放下一些,负担和忧虑。你如今生活在这里,再怎么竭力回避,也没办法杜绝所有的接触,与其如此,不妨还是去试着忘记顾虑?”
林允儿闻言张张嘴,她表面沉默着,心底却涌起了一股意味复杂的暖意。
听完男人的这些话后,她再次确认了自己先前的判断:任作家他是个好人,一个真正善良的好人。
好人给予的善意往往令人难以回绝,尤其是当这份善意也不无它的道理时。
“好……我知道了。”少女低下头轻声回答,“我会照做的,如您所说,去多试着接触这个世界。”
听她这样一说,任宋演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不明显的笑意。他对林允儿点头,又说:“另外,安排你去孝渊那里,我也是想着你能去帮帮忙。”
“帮忙?”林允儿扬起了脸,对他疑惑地眨着眼睛,“我能帮孝渊姐,或者说我能帮您什么忙?”
任宋演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地问她:“你知道孝渊最近打算跟她丈夫离婚的事吗?”
林允儿顿时抿起嘴,而后就点了点头。
这件事在她从原来的世界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有耳闻。
“我知道,这事对于你来说或许感觉会很怪异。”任宋演说,“不过在这个世界,我想你得开始习惯类似的事情了。”
“我明白……”林允儿抿唇颔首,“即便是在我那里,等到三十代的话,大家会选择结婚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我只是,没想到孝渊姐的婚姻居然会……”
任宋演摇着头说:“整件事说来话长,而且现在除了本人以外,外人也不太了解那两个人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安排你去孝渊身边。”
林允儿依然不太理解地问:“安排我去,难不成您是指望我去帮您说和孝渊姐和她丈夫?”
“当然不是。”任宋演稍微失笑,“一般来讲,如果家里来了客人,原本正在吵架的两个人是会继续吵下去,还是至少维持一下表面上的和睦?”
林允儿这才面露了然之色,又问:“那为什么要让我去?”
“我和纯揆她们全是孝渊的朋友,她丈夫以往和我们来往也不多,如果由我们出面,难免会给人我们是去给孝渊撑腰的感觉。”任宋演耐心说明。
林允儿则听出了另一重隐藏含义,不禁发问:“所以作家你们并不是站在孝渊姐那边吗?”
任宋演也没回避,正面答说:“在我们内部,目前意见也不统一,有的人觉得作为朋友,我们就该无条件支持孝渊,也有人觉得,我们应该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谈论其他。还有,据我的观察,孝渊她自己,好像也没有真的下定决心。”
林允儿心领神会地接话:“所以你们才要更慎重地处理……不过,我最多就是去待一两天,这么短的时间,真的能有什么用吗?”
“先把这一两天度过去吧,至少别让事态变得更糟糕了。之后等你回来,我们会聚起来,正式和孝渊把这件事拿出来谈一谈。”
“等我回来?”
“嗯。时间就定在一周期满的那天。”任宋演看了她一眼,“很巧,刚好是个你很熟悉的日子……就是8月5日那天。”
林允儿呆了几秒才回过神来:“这还真是,很熟悉的日子啊……”
“换个角度想,也许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运气会更好呢?”任宋演若有所指地说。
林允儿对他勉强一笑:“那我就先谢谢您的祝福了。”
等俩人把事情讲完,林允儿就抓起身边的一只包裹,递了出去。
“这是什么?”
“小菜。纯揆姐她母亲送的。纯揆姐听说您今天叫我过来,顺便就让我送来。”
任宋演打开包裹看了看,随口问:“今天她怎么没送你一起过来?平常有这种心安理得的偷闲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我也不太清楚。”林允儿摇了摇头,“今天纯揆姐好像挺忙的,我看她一大早就去开会了。”
“那她让你把这个送来,也没交代其他的话吗?”
“有倒是有……”
“她交代了什么?”
林允儿的神情突然变得有点尴尬。
“她让我,偷偷拍几张您的照片给她发过去?”
……
SW娱乐周一晨会的议程并不短,除了各部门的报告以外,李纯揆也需要和众人一起处理许多别的事务。
直到整场会议接近尾声的时候,她才抛出了昨天她和阿舜夏的那段谈话内容。
“明明是我们促成了《Star World》的影视化改编,尹作家他还是理事会成员,如果最后让别人分走这块蛋糕,这种事确实不像话。”
“问题是我们又能怎么办?防得住一个,防得住一群吗?再说,就算我们解决了所有对手,只要尹作家不愿意改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说着说着,这间会议室里不少人的目光就开始转向阿舜夏那边。
“阿室长,我记得之前是由你负责去和尹作家接触吧?”
这话里隐含指责,阿舜夏的表情却没有产生什么变化。
“既然话讲到这个份上,我想诸位应该也明白了。这不光是我们公司能从《Star World》的改编中获利多少的问题。假如这次我们没能解决困难,那么下一次,下一次的下一次,当我们又遇到类似的情况,我们还要像这样,坐在这里说着没有办法吗?”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我认为,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努力,只有最大程度给予瑞秋应援,帮她去提升,让她凭实力去争取想要的角色。”
“你说什么?”
在场的大多数人面面相觑,又统一望向了主位上还没作声的李纯揆。
其实不用他们回答,李纯揆和阿舜夏也猜得到没几个人会赞同这一提议。
“我也明白阿室长你的意思……但时间并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不是吗?”
“说句不好听的话,瑞秋她们要怎么和专业演员去比?更何况她们行程那么忙碌,可利用的时间就更短了。难不成,我们要暂停活动,为这件事付出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吗?”
“这么大的代价,还要冒失败的风险,对我们公司来说值得吗?”
坐在桌首的李纯揆把每个人的发言都听在耳中,整个人显得很平静。
她很清楚,以上的这些话并不是讲给阿舜夏听的,而是给她这位社长的劝告才对。
“那你们说,”她终于在会议桌上开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好?问题总得解决吧。”
“问题当然要解决。我的想法是……”有人咳嗽一声,对李纯揆带着小心说,“那个,社长您要不再去和作家他,商量商量?以你们之间的感情,我觉得这才是解决整件事的最好方法。”
“我不认为这么做会有效果!”此言一出,李纯揆本人还没反应,阿舜夏就立场鲜明地表示反对。
只见向来笑脸迎人的他眼下却言辞犀利:“关于尹作家的性格,我还不敢说足够了解,但前辈们在公司这么多年了,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如果作家他是一个容易被说服的对象,我们现在就不会如此苦恼了。”
那人神色讪讪,见李纯揆也看了过来,赶紧老实闭上嘴巴,也没和阿舜夏过多争辩。
……
会议室的门轰然敞开,一大票SW娱乐的中高层管理人员率先走出,被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在人群中响起。
“阿室长吧,今天是怎么回事?往常他们经纪部不是只知道遵从公司的安排吗,今天怎么就站出来替社长摇旗呐喊了?”
“呀,遵从公司的安排,那不就是一直站在社长那边吗?”
“我依稀记得,阿室长他没加入公司以前好像是在CJ工作?”
“我就知道。这么年轻就当上公司室长,他会不想往上爬吗?两年时间,也算是忍得够久了。刚好又碰上咱们一心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的小公主……”
“嘘!你说话小心一点……”
外面走廊传进来的脚步声在逐渐远去,特意落在最后的阿舜夏看了看四周那些空出来的座位,便也起身走向会议室的门口。
下一刻,他的双手抓住门把,从内部将两面门扇缓缓地闭拢起来。
“今天过后,公司内部八成又要多出一条传闻了。”待在座上的李纯揆看起来还在沉思,头也不转地说了句。
“嗯?您指的是什么?”阿舜夏拉开自己的椅子重新坐下。
李纯揆悠长地叹出一口气来,闭上眼睛捏了捏眉心:“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我这个继任社长不好好做事,又想着和自己父亲对着来的‘传闻’了。”
阿舜夏想了想,却回答:“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能算是传闻吧?”
李纯揆睁开眼瞪了他一下,然后满心无奈地说:“我当这个社长都两年了,可是这两年,我所取得的最大一项成果就是现在咱们脚底下的那个文化空间……”
手掌无意识地握成拳状,指节轻敲着桌面,憋了一肚子怨气的李纯揆似乎把眼前人当成一名合适的旁听者,对他吐露心声。
“对于SW娱乐来说,我爸和宋演,他们两个人才是真正的核心。至于我这个新任社长的想法?没那么重要。所以刚刚你也看到了,想要获得角色就需要锻炼演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逻辑了吧?但是在我们公司的很多人看来,不是这样。”
“因为是我爸决定把SW的经营重心完全放在培养爱豆的领域。”
“什么是完美的爱豆?在于全,而不在于精。爱豆的特点是全面,爱豆的目的是讨人喜欢,特长可以有,但他们没必要也不应该去专门培养什么演技。”
“反正出演电视剧只是为了提升人气和认知度,我们为什么要费那么多的力气去做投入和回报不成正比的事情呢?——我都不用他们说出来,都能把他们的这些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李纯揆脸上露出苦笑:“没准在一些人看来,连出演《Star World》也不是必要的事情。《Star World》电视剧的成功固然可以预期,但毕竟是还没发生的事,而且那也只是一次机会而已,瑞秋她们要为此付出的时间和代价却是实打实的损失。他们之所以这么积极响应,说到底还是因为宋演。”
“时至今日,SW娱乐真正意义上的掌权人,依然不是每天跑来上班打卡的我,而是另外两个早就不在这栋楼里露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