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川城的城南有一条偏僻的街道,偏僻到无论是前往四方城门,还是通往繁华街区,都不会有人选择途径这条街道,除了住在这条街道上的人以外,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尤其是在夕阳沉落的时候,更显出几分的冷清。
但这条街道的正中央却开着一间当铺,名为:生死间!
有一个姑娘,身穿紫色交领襦裙,外披紫色对襟长衫,背着一个灰色包裹,提着一柄杏色剑鞘的长剑,踩着一双紫色缎鞋,正沿青石板街走来。
——正是一路风尘仆仆的萧兰儿。
她知道,所有的王城一定会有一家这样奇怪的当铺,所以,她到达洪川城后,找遍了洪川城的每一条街巷,总算找到了这里。
这家当铺与其他家的不同,显得很是怪异,别具一格,门外并没有任何的旗牌标语,就只有正门口屋檐下一方极为简朴的原色木板上写着“生死间”三个字,用来充当门头匾,不但挂得歪歪扭扭,还筑了一个鸟巢,若不是见到里面走出来一个头戴帷帽、身背阔刀的男子,还以为是个歇业多年、无人问津的废弃铺子。
柜台的窗口内,居然真的有一名像模像样的伙计,正趴在柜台上睡觉。他穿着褐色布衣,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就和邻家少年一个模样。
萧兰儿走进生死间当铺,来到柜台的窗口下,轻轻敲了敲窗口的护栏,那伙计惊醒过来,定睛打量了一眼萧兰儿,伸个懒腰振奋起精神,规规矩矩地摆正好了态度,询问道:“这位姐姐看着面生,是典当还是赎物?”
萧兰儿道:“我不典当,也不赎物。”
伙计又问道:“生间还是死间?”
萧兰儿疑惑道:“什么意思?”
伙计规规矩矩地介绍道:“花钱办事,入生间,请走左边;卖命求财,入死间,请走右面。”
萧兰儿左右各望一眼,才发现左右两边各有一道偏门。
左边偏门上方一块匾额书着:众生皆有价码。右面偏门上方一块匾额书着:生死只问钱财。
萧兰儿见这个伙计态度极为规矩,便对他说了声谢谢,向着左边的偏门走了过去。
伙计也十分规矩的回了一声不客气,伸手拉动一根绳索,听到二楼传来一串铃声,然后又深深地打了个哈欠,趴在柜台上继续睡起了大觉。
偏门并没有门,而是被一张帘幕遮掩着,掀开帘幕走进去,右转是一条通向二楼的楼梯,登上楼梯尽头向右看去,可见前方墙壁放置有一排书架,书架的中央位置还有一个长形柜台,柜台后面一张椅子上正坐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名叫佟珂儿。
她身穿白色交领襦裙,腰系黄色衣带,外套黄色对襟长衫,一头乌黑的长发垂肩,玉簪挽起的发髻上还系着一根黄色的发带,眉清目秀,神态谦和,见到萧兰儿走来,礼貌地站了起来,招呼道:“姑娘贵姓?”
萧兰儿已走到近前,回道:“姓萧。”
佟珂儿道:“我姓佟,是这里的生间主事,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萧兰儿道:“我想找一个人。”
佟珂儿抬起右手向柜台外侧的椅子示意道:“请坐。”
萧兰儿抱着包裹上前坐下。
佟珂儿也坐了下去,随手从柜台下摸出一张白纸放在了柜台上,在笔架上拾起一支毛笔,沾上墨水,问道:“姓名?”
萧兰儿道:“生死涧,花律琅。”
佟珂儿的笔尖明显一顿,又提了起来,警惕地打量一眼萧兰儿,问道:“你找他有事?”
萧兰儿道:“我想见他。”
佟珂儿好奇道:“你认识他?”
萧兰儿道:“见过一次。”
佟珂儿又问道:“他认识你?”
萧兰儿道:“不认识。”
佟珂儿疑惑道:“那你见他干什么?”
萧兰儿道:“想请他帮个忙。”
佟珂儿眉宇舒展开来,将手中毛笔又放回了笔架,说道:“你想见他可不容易,他是生死涧的白无常,直属于三判官,没有兴趣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萧兰儿从身上摸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推给了佟珂儿。
佟珂儿抬手摸过银票看上一眼,见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又看向萧兰儿,问道:“就只是为了见他?”
萧兰儿道:“对,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兴趣?”
佟珂儿收下那张银票,回道:“我会让他感兴趣的。时间,地点?”
萧兰儿稍作犹豫,回道:“我住在金玉满楼云字号房,希望他能快点。”
佟珂儿道:“三日后,他一定会去的。”
萧兰儿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佟珂儿微微一笑,回道:“因为这张银票,是我收下的。”
她的语气依旧谦和,但话语却充满了自信,自信到让人不忍去怀疑她,所以,萧兰儿道了一声告辞就走了。
金玉满楼坐北朝南,位于洪川城洪川王府东侧最繁华的街区,是洪川城久负盛名的客栈之一,楼高七层,每层十六间房,四面拱卫着中央大堂,以千字文排序,云字号房即是三楼第一号房。
住店是需要登记入册的,萧兰儿住店用的是假名,因为她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她选择这家店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家店不但本身很大,在洪川王府的势力也很大,就算官府有人发现造假的迹象,也会为了利益关系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三日后的清晨,花律琅果然走进了金玉满楼,登上三楼,找到云字号,敲开了房门,望见萧兰儿时,忽然回想起了屠苏城胭脂铺里那一个对镜化妆的姑娘,神情冷漠道:“你姓萧?”
萧兰儿点了点头,说道:“请进。”引花律琅进入房间,又关上了房门。
花律琅打量一眼房间,感受到一排奢华气象,问道:“听说,你花五百两银子,只是为了见我?”
萧兰儿来到圆桌前,说道:“请坐。”
花律琅面无表情道:“不必了,我师妹就在窗外,我怕她会误会。”
萧兰儿眉头一拧,疑惑地望向了窗户。
窗外的佟珂儿见已被发现,似乎有些难为情,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萧兰儿正要去打开窗户一探究竟,便听到花律琅又说道:“她走了。”
萧兰儿顿住脚步,疑惑道:“那位佟姑娘是你的师妹?”
花律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道:“我在屠苏城里见过你,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应该就是胭脂铺里对镜办妆的那位姑娘吧?”
萧兰儿想不到他的记性会这么好,承认道:“你记得不错,那人就是我。”抬起左手中的宝剑,拨出两寸剑锋,展示在花律琅的眼前,续道:“你再看看这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