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四喜听到嫌犯果然不是萧兰儿,觉得这趟差事容易了一些,但因职责所在,遇见这场命案,不管不问总是不妥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试探着问道:“不知道萧女侠、可否愿意行个方便。”
萧兰儿体察到姚四喜的为难之意,便将事情的经过简要说明道:“是我途经此地,雨天不便出行,雇了辆马车,不曾想,他们在马车里布满了迷药,本是要害我的,却反被我杀了,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带着几分疲倦,
姚四喜见萧兰儿有配合的意愿,登时就轻松许多,笑道:“原来是这样,这就好办了,请萧女侠稍作休息,等我们勘验过现场,再请萧女侠随我们到县衙里歇息歇息,顺便做个口供,你意下如何?”
萧兰儿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姚四喜大喜,转身对一众衙役招手喊道:“事情已经初步查明,是嫌犯偷了马车,借着雨天,打算实行谋财害命的勾当,却被萧女侠防卫反杀,大家下马,勘验现场吧!”
一队衙役闻言,面面相觑过后,纷纷下马,勘验起了现场。
姚四喜又看向萧兰儿,见她受伤不轻,身上却没有半片遮雨的器具,心思一动,走上前去,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道:“萧女侠受伤了,淋不得雨,如不嫌弃,我的这顶斗笠,你先用着吧。”
这显然只是客气的举动,所以,萧兰儿没有接下斗笠,只是谢道:“不用了,多谢好意。”
姚四喜客气一笑,也不强求,只是斗笠再也不好意思放在头上了。
萧兰儿瞥了一眼身后的车厢,既担心会暴露了秦淑远的行踪,传到天柱峰谢晓天的耳朵里,又怕秦淑远跟着她要多吃苦头,但思量过后,觉得他们的行踪早在洪川城“织女坊”就已经暴露了,迟早是瞒不住的,定下主意后,对姚四喜说道:“你们的二公子,也在马车上。”
姚四喜闻言一怔,疑惑道:“二公子?”
萧兰儿道:“嗯,王府里的那位。”
姚四喜顿时瞳孔一缩,匆忙上前,向车厢里看了一眼,见车厢里果然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个白衣男子,顿时一惊,又看向了萧兰儿。
萧兰儿解释道:“他中了迷药,正在昏睡。”
姚四喜回过神后,匆忙爬进车厢里仔细辨认了一眼,见果真是秦淑远本尊无疑,大吃一惊,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车,冲着正在勘察尸首的衙役扯着嗓子喊道:“护、护驾,护驾!快来护驾!二殿下遇刺,二殿下遇刺!”
萧兰儿本要阻止,见他已喊出声来,想了想,也只好随他去了。
“二殿下?”
一众衙役闻言,都愣在当场。
姚四喜催促道:“都还愣着干什么?二殿下被人下了迷药昏睡在马车上!这帮贼子盗窃车马,意图行刺!老李!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这就去通报县令大人!二殿下在季家庄遇刺啦!”呼喊声中,也已是翻身上马,朝着季家庄飞驰而去。
那名叫“老李”的也是一个熟人,正是与姚四喜一同在义庄里出现过的那名捕快,他回过神后,奔向马车,朝车厢里辨认了一眼,惊疑道:“真、真的是二殿下……”
其他衙役反应过来,也都跑过来向车厢里辨认了一眼,因季家庄血案的缘故,他们与秦淑远都有过一面之缘,眼下也都认了出来,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之间,也都开始惶恐起来,只听衙役低声念道:
“是二殿下,真的是二殿下。”
“完了完了,咱们这回,是不是摊上大事了?”
“关咱们什么事,咱们只是、只是撞见了而已。”
“怎么不关咱们的事?这该死的贼子作案用的是咱们官办的马车!”
“是啊,这最轻、怕也得是个渎职之罪吧。”
丢了马车的车夫此刻也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默不作声起来。
萧兰儿默默地看一眼衙役们,靠着车厢门框坐了下去,安慰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关你们的事。”
衙役们都看向了萧兰儿,面面相觑过后,衙役老李看见了车厢里那把粉面兰花的雨伞,献起了殷勤道:“呃、萧女侠受伤了,我给女侠撑伞。”
其他衙役也都已经反应过来:
“我、我给女侠挡风。”
“待会儿录口供时,还请萧女侠帮忙开脱几句。”
“对,开脱几句……”
萧兰儿受不了这样的殷勤,却也理解他们的举动,只轻声说道:“我说了,不关你们的事。”
衙役们笑道:“对,萧女侠说得对,说得对。”
——
大邙山鬼驮峰。
柳尘回到鬼驮山庄的时候,赵翎儿正等候在前院的大堂门外。他落进院中,向大堂里望了一眼,走道大堂门口,来到赵翎儿身边,默默等候。
赵翎儿瞥了他一眼,问道:“事成了?”
柳尘脸上漏出颓然的神色,回道:“没有。”
黄婆从大堂走出,打量一眼柳尘,见他神情带着几分颓丧,问道:“失手了?”
柳尘拜道:“失手了。”
黄婆问道:“他们两个呢?”
柳尘回道:“死了。”
黄婆脸色阴沉下来,问道:“死了?”
柳尘回道:“我们用七返火散迷倒了秦淑远,但那个姓萧的女人有所防备,留活口的情况下,我们失手了,蒲松和尚门星都被她给杀了。”
黄婆两眼一眯,闪过凶光,想了想,说道:“那你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
柳尘道:“他们两个决心动手,我劝不住他们。”
黄婆道:“人跟丢了?”
柳尘道:“那个秦淑远昏迷未醒,姓萧的女人也伤势不轻,他们走不远的。”
黄婆心想,他的老头子已经去了灵州屠苏城,如果放任萧兰儿回到灵州,恐怕她会去昭华寺搬救兵,卢靖南也曾说过,她如果回了灵州,便不能再对她动手了,最好,还是把她留在洪川的好,想到此处,对柳尘说道:“那老头子还没有把人抓回来,决不能让那个姓萧的女贼回了灵州,你先去他们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一有消息,立刻回来报我。”
柳尘回道:“是。”转身看了一眼赵翎儿,又走了。
黄婆徘徊沉思,心里有事,一时难以决断。
——
季家庄县衙。
雨已停了,太阳也已出来。
当秦淑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整洁的卧室里,床铺上的被褥都是新的,就好像整间屋子都已经被人重新打扫过了,被褥也换了一套崭新的。
他感到一阵头痛,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自己本不应该身在这里,意识到这一点,本能的警惕心让他从床上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正光着身子。
一名朴素的中年郎中正守在床头,发现秦淑远醒来,作揖拜道:“殿下醒了。”
秦淑远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朴素的中年郎中作揖回道:“殿下勿惊,此处是季家庄县衙、县令大人的卧室,小人是本县的郎中,受县令大人之命,在此守候。”
秦淑远又打量一眼这间屋子,稍稍安心一些,又问道:“和我一起的那位姑娘呢?”
郎中回道:“呃、和殿下一起的那位姑娘,她受了伤,不过那位姑娘医术高明,经过她自身医治,据说是已无大碍了,现在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秦淑远惊疑道:“你说什么,她受伤了?”回过神后,又问道:“她怎么受的伤?”
郎中回道:“小人不太清楚”
秦淑远回想片刻,毫无头绪,本要下床,无奈自己光着身子,便问郎中道:“我、我的衣服呢?”
郎中回道:“殿下的衣物都已被雨水淋湿,不宜再穿在身上,衙役们脱掉之后,拿去重新洗了,不过现在已经烘干,又送过来了,正放在桌子上。”
秦淑远本要去拿,想了想,还是羞于露体,对郎中道:“你去帮我拿过来?”
郎中反应过来,匆忙从桌子上取来衣物,递给秦淑远。
秦淑远匆匆穿衣。
郎中不便逗留,说道:“殿下安然无恙,小人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就去禀报县令大人,小人告辞。”见秦淑远无心搭理他,便知趣的自行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