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淑远关上房门,回到卧室,在床榻前驻足片刻,来到龙首衣架前,脱下白色的对襟长衫搭了上去,回到床榻南侧的矮柜前,拿起萧兰儿染血的紫衣看了两眼,卷起紫衣走向了衣柜。他抬手正要拉开衣柜,却发现衣柜上原本插上的那一根龙头银闩,此刻正被一根银链吊着,而他记得很清楚,取出被褥后,这根龙头银闩是他随手上好的。
他抬起的手在半空中犹豫了片刻,轻轻地拉开了衣柜的门,一柄灵光闪闪的宝剑忽然从衣柜里刺了出来,被秦淑远侧身躲过后,剑又横削,秦淑远只好低头躲避,退开两步。
萧兰儿拿剑指着秦淑远,警惕地从柜子里走了出来,眉宇间充满了英气,目光中除去几分冷冽,还有几分无助。
秦淑远猜测,她一定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从而产生了误会,看着萧兰儿道:“冷静。”
萧兰儿已认定七重门与翠微剑派是蛇鼠一窝,绝不会等着秦淑远把她交给翠微剑派,挥剑连斩两剑,将秦淑远逼退,向着一侧的窗户退了过去。
秦淑远猜出她的意图,上步紧追,刚要说话,又被萧兰儿挺剑刺来,他侧身躲避的同时,用右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腕。
萧兰儿踢起右脚直蹬秦淑远的面门,却被秦淑远侧身躲过,又抬起左掌打向秦淑远的胸口,反被秦淑远用左手擒住了她的左手腕。
萧兰儿努力挣扎了两下,因用力过猛撕扯到了伤口,疼痛难忍,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色,失去了挣扎的力气,说道:“放开我!”声音并不高,似怕惊动了守卫。
秦淑远道:“你不要胡闹,我就放开你。”
萧兰儿盯着秦淑远,笃定道:“你不是好人。”
秦淑远被贴上这个莫须有的标签,心中感到无奈,解释道:“你还不能走,那个郑掌门可能还在外面找你,你的这一身白衣在夜色里太显眼了。”
萧兰儿想不到秦淑远是在为她考虑,心里犹豫不决,固执地说道:“放开我。”语气已不像刚才那样凌厉。
她已对这个地方失去了安全感,只想尽快地离开这里。
秦淑远理解她的心情,也明白再说任何话语都是无力的,不如直接表示自己的善意为好,便放开了她的右手腕,但却依旧紧紧地抓着她的左手腕。
萧兰儿毫不犹豫地把右手中的剑架在了秦淑远的脖子上。本意并非是要杀人,而是要架剑胁迫。
秦淑远看着脖子上的剑,并不觉得意外,因为一个失去安全感的人,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够主宰命运的机会。
现在,秦淑远的命已在她的剑下。
萧兰儿挣扎了一下左手,却发现秦淑远依旧擒得死死的,动了动剑,逼迫道:“放手。”
秦淑远道:“我如果放手了,你会不会现在就走?”
萧兰儿道:“我不相信你,我现在就要走。”
秦淑远感到无奈,已不想再和她废话,索性,将她抱了起来,走向了床榻。
萧兰儿有些惊慌失措,手上失了分寸,手中剑在他脖子上割出一道浅浅的血痕,问道:“你想干什么?”
秦淑远丝毫也不在意那道血痕,说道:“我现在的命在你的手上,还能干什么。”又说起反话道:“还有,我这个人是很怕死的,你可千万不要乱来。”走到床榻边缘,将她放在了床上,利索地抢走了她脚上的鞋子,顺势坐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
萧兰儿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轻浮之事,心里感到羞愤,收了收脚,骂道:“你、无耻。”
秦淑远疑惑道:“是我救了你的命,可你现在却拿剑对着我,谁更无耻?”
萧兰儿无法反驳。她知道是秦淑远在忍让着她,将自己的命放在了她的剑下,可她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一个人愿意将生命交给另一个人的时候,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信任的,所以,尽管萧兰儿很是羞愤,也并没有因此而恼羞成怒。
秦淑远道:“你今晚待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萧兰儿回想起刚才他对郑贺年说的谎,称自己换的是一件紫衣,便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误会他了,于是,慢慢移开了放在他肩膀上的剑。
秦淑远伸手捏住她的剑刃,又将她的剑放回了自己的肩膀,笑道:“我想,你这样大概会更有安全感一些。”
萧兰儿觉得他这是在拿着自己的性命在调戏她,心里感到气愤,果断地收剑入鞘,不给好脸色道:“流氓……”
秦淑远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血痕,感到火辣辣的痛,又看了看手指的血渍,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流氓就流氓了。你伤得这么严重,现在要是出去了,万一再遇见那个郑掌门,他会以为是我把你藏起来的,不但你自己走不了,连我也要背上违抗师命的嫌疑了。你还是乖乖地在这里养伤,等到明天一早,人多的时候再走吧。”
萧兰儿疑惑地看一眼秦淑远,感受到了他的善意,见他洁白脖颈上的血痕已在流血,又感到一丝内疚,犹豫过后,疑惑地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淑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起身向着床榻的另一侧走去,随口说道:“因为,我还没有等到你告诉我名字。”
萧兰儿是个正经的人,一时没能听出这是一句玩笑话,又赐给他两个字,喃喃道:“轻浮……”
秦淑远转身看向萧兰儿,疑惑道:“就算只是萍水相逢,问个姓名又有什么轻浮的?”
萧兰儿道:“那你脱我鞋子干什么?”
秦淑远怔了怔,解释道:“你的伤刚弄好,我只是担心……”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转念一想,他确实有些随意了,于是说道:“算了,还给你。”又走回去,将萧兰儿的鞋子放在了她的脚下。
他从矮柜中取出药匣,翻出琼花玉脂膏的小药瓶后,又将药匣放回了矮柜,打开琼花玉脂膏的瓶塞,在指上倒出一点,自己涂抹了起来,一边涂抹,一边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看不惯那个郑贺年吧。”
萧兰儿体会到了他的好意,看他涂药时笨拙的模样,感到一些内疚,想了想,移到床边,冷着脸道:“我来吧。”
秦淑远怔了怔,回过神后,将手中的琼花玉脂膏递给了萧兰儿,背对着她坐在了床沿上,宽慰道:“你不必内疚,只是破了点皮而已。”
萧兰儿冷着脸道:“是你行事鲁莽,自己往剑锋上撞的,不能怪我。”小心翼翼地帮秦淑远涂起了膏药。
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血痕上,仿佛连萧兰儿的呼吸都可察觉。
秦淑远有些恍神,一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