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那都是些什么人？”
牛车上，冯坚环目四顾着，一见甄皓仁回返即问。
“西堂、孙家，以及一些冲我来的长生教的人，都有指使。”甄皓仁略显凝重。
“西堂那些人果然还是不安好心，但长生教也有？”冯坚一惊，这个绵延数百年的民间大教，自是听说过。
“因一些旧事，我与长生教的一香主，有些过节，不想被他们查到了。”
冯坚当然不会埋怨被牵连了，只是迟疑道：“那…那我们还要去青羊宫吗？”
“不能去了！”车厢里的许宜云摇头轻声，语气坚定，“师弟，青羊宫不能去了，你冯师兄的事，什么时候都可以，万不能影响到活人。”
“只能如此了。”甄皓仁点头。
一行人即刻调头回返往刺桐。
甄皓仁骑在骡子上，暗暗皱着眉——
赵元明一伙人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说不定会有长生教的人，冲着‘肖號’来。
籍由‘马嘉’与‘肖號’的联系，双流王士诚、淮阳捉刀人，也可能奔着肖號来。
而在明面上，黄宝芝、许宜云、冯坚，这几人与肖號关系很紧密，比马奉孝与横断山十贼紧密多。
也就是说，这次事一出，几乎不可避免，已经牵连了冯坚几人。
他暗叹一声，心中有了决断，即朝着车厢里的许宜云道：
“嫂嫂，这次设伏我们的人，成分复杂，既有西堂、又有意在我那好友奉孝兄的孙家人、还有图我而来的长生教，牵连甚大，实在抱歉，恐怕要连累嫂嫂和小坚，不能再在刺桐过安生日子了。”
“若不是师弟，我和坚儿，岂还能有如今。”许宜云顿了顿，轻叹，“这就不是能让人过安生日子的世道。”
“嫂嫂和小坚、黄师兄，待在刺桐，受我连累，恐易遭人暗害。我的打算是，嫂嫂你们最好隐姓埋名，离开刺桐。”
甄皓仁亦叹：
“钱财、身份一应东西，我都会准备妥当。只是嫂嫂你们去他处，没个人照顾，我又不能安心。我不久打算去淮阳，不知嫂嫂你们意愿，若去淮阳，相互关照，倒是方便。”
隐姓埋名，离开刺桐，算是应对的最好法子了。
许宜云听得愁眉不展。
甄皓仁不待她回，又道：“我只是先说说，嫂嫂暂且听听，考虑考虑，事情还得回去，再与黄师兄、唐大姑商量商量的。”
“嗯。”
许宜云轻叹点头——当下的处境，她是明白的。若是她一个人，倒好抉择，可考虑到儿子冯坚，就不得不慎重了。
…
…
傍晚。
牛车骡子，回到了刺桐码头，西南坊深处。
“肖小弟，宜云，你们怎么就回来了？”
唐慧中与黄宝芝，见到回返的五人，一脸讶异。
本来牛车载人，从刺桐出发，预计下午到小室山，算爬山至青羊宫上香的时间，差不得需得一天。计划是歇一晚，次日再返程的。
他们待听得一行人途中遇到埋伏，转讶为惊，忙进院子闭门详谈。
“西堂！我就知道，唐其昌贼心不死。”唐慧中满脸愠怒。
“长生教？师弟你是怎么招惹上他们的？”黄宝芝听闻有孙家的参与，并不意外，只是听到长生教一脸惊诧。
“说来话长，此时倒不便多说，我待会还要去清理后患。”
甄皓仁望了眼渐暗天色，眸光微冷摇头：
“师兄，恐怕近几天，或有敌人因今日事登门。这边可有妥当藏身的地方，若是没有，可到大泽上先暂避风头。……在大泽上，我与我那好友马奉孝一同，还是能确保大家无虞的。”
“肖小弟放心，这里是东堂本营，不会让生人靠近，纵是来敌，也有暗室躲藏、暗道逃离，一时应无虞。”唐慧中道。
“那就好。”
甄皓仁点点头，旋即简单说了让他们离开的想法。
便趁夜色遮掩，离开东堂本营，前去行事。
唐慧中、黄宝芝、许宜云，三人在屋中围桌而坐。
中间摆放一盏油灯。
灯火如豆，微微摇晃，往上缓缓飘出半透明烟气。
“肖小弟说的确实有道理，明枪能躲，暗箭难防。”唐慧中叹道，“若不想被人暗算，离开刺桐、隐姓埋名，确是最为稳妥了。”
黄宝芝望着摇曳的灯火，沉默片刻后说道：“师弟本领高强，为人正派，不用担心。宜云，你一个弱女子，若没人关照，到哪儿都要受欺负，为了小坚考虑，就随师弟一起躲去淮阳吧。……你大姑是不会离开刺桐的，我瘸了脚，特征明显。况且我们两个年岁大了，本来就没多少日子好活，并不担心遭人谋害。”
“师兄……”
许宜云眼眶微红。
…
…
入夜。
甄皓仁照常包住头脸，穿过阴暗破旧的巷子胡同，来到一处门前挂着红灯笼的院子旁。
黑漆漆的大门后边，隐约传来交谈声。
“香主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总不该出意外吧？”
“哈哈，怎么可能，那么多人手……”
甄皓仁抬头再望了眼，确定这就是赵元明等人说的院子，再结合王霖所说的长生教情报，也不担心会有棘手人物，即翻上院墙…
“谁！？”
院子里，十几个灰色短打汉子，正围在一起吃酒，忽闻院墙动静，纷纷望过去，见到一人似贼翻墙，皆都笑了起来。
“蠡贼？找死！”
他们冷笑着站起来时——
甄皓仁面无表情抽刀，朝他们飞扑了过去。
旋即。
夜色中一声声惨叫响起，令周围人家紧闭门户。
一道无声人影，在院子中化作杀戮机器，丝毫不避攻击，收割着一个个生命。
“为什么！？”
“刺不穿他！？”
不多时。
院子里寂静无声，屋檐下的灯笼，随风晃动，映照出十余具面目扭曲的尸体。
甄皓仁抖了抖从东堂那随手拿的长刀，将鲜血振飞。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跟错了人，站在我的对立面，对我产生了威胁……”
杀人这种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后面就会习惯了。
甄皓仁都记不清自己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了。
也不用记。
他朝院子内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