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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块薄皮放到了还在不断抽气的柳勣面前,用夸耀的语气道:“你看,我的手艺好吧?这手艺讲究的是干净,不能带上太多多余的东西,得快,得准,得顺着纹理去切。”

罗希奭将那块薄皮丢到地上,又动手割了一块下来。

这一次割得比上次更大,是一块长条形,已经越过了伤口原本的范围。

被割开的地方血肉模糊,更多的鲜血汩汩冒了出来,有一个不良人当即用布带扎紧了柳勣的手臂下方,防止因流血过多而昏迷。

柳勣忍不住叫了一声,连抽气都来不及了,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伤口上,集中在了那不断扩散的疼痛上。

罗希奭看他嘴唇已经变得乌黑,眼珠开始颤动,双腿也瘫软了,便将那块割下来的长方形薄皮贴在他的脸上,道:“你若不说,我会一块一块地撕,直到你全身无寸缕皮肤,变成一坨血淋淋的肉。然后,我请一个裁缝,让他把这些薄皮,一块一块重新缝回到你的身上,再用点药,让这些旧皮跟长出的新皮黏附在一起,最后我慢慢地刮,先把旧皮刮,再刮新皮肤。如何?”

前两次的痛楚足以让柳勣明白,他所面临的是什么样的苦难。

而对未来的想象,会把这份痛楚在心中放大无数倍,成为难以承受的深渊般的恐惧。

不用做到罗希奭所描述的那一步,也足以压垮抵御的心理防线。

柳勣果然变了脸色,双腿抖动个不停,嘴唇不断地往旁边歪斜,变得龇牙咧嘴。

这些都是人极度恐惧时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种种怪象。

罗希奭又问了一次:“现在你想起来了吗?杜有邻叫了什么人?密谈的是什么?”

柳勣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罗希奭凑近了去听,却一个字都没听到。

正当他思索着要不要再撕几块下来的时候,柳勣从牙缝里憋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罗希奭微微一怔,似乎是没预料到,柳勣有这么硬骨头,还能继续撑下去,还没有完全崩溃。

他确实没料到,强烈的疼痛刺激反而使得柳勣的大脑前所未有地清醒,运转前所未有地顺畅。

柳勣通过罗希奭的手段明白了两点:一是他还不敢动用真正需要工具的酷刑,说明此案没有拿到什么关键核心证据;二是越是如此,说明自己这个人证越是重要,如果真的认了,那自己就成了真正的人犯,罗希奭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到时候才真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此,哪怕想到罗希奭描绘的场景恐怖如斯,哪怕想到要承受的疼痛绵绵不断,柳勣也依旧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只有活下去,才能扛到最后。

只有不认,才能博最后一线生机。

这是柳勣这辈子最聪明的时刻。

几名不良人面面相觑,看向罗希奭:“主君,要不上十三套吧?”

所谓的十三套,是指罗希奭研究出来的十三种新型的酷刑,包括油溺、断椎、梁上飞等。

他们对付那些硬骨头的官员,通常一套套地试过去,最高纪录是试到第八套,人就扛不住了,乖乖地按照他们的意思招供画押。

罗希奭没说话,他很清楚,杜有邻是肯定不会承认什么巫蛊的,他也不方便对东宫的人直接用刑。

因此突破口全在这个柳勣身上。

但他不能随心所欲地动用酷刑,那会把人折磨得不成样子。

如此,李隆基会不会认柳勣这份供状?

皇帝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屈打成招,其实东宫是清白的。

所以,他的难点在于,得找到一个法子,让柳勣不至于受到太过严重的外伤,又能按照宰执集团的意思,将杜有邻的罪名坐实。

这样,李林甫就可以在李隆基面前,陈述原委,说这是柳勣惧怕天威,主动招供,以求从轻发落。

罗希奭摇了摇手,否决了不良人的方案,道:“你们把我带来的那个檀木盒拿过来。”

一名不良人赶紧跑出了牢狱,不多时便见他捧着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木盒子回来。

所有不良人的目光都好奇地盯在这个木盒上,他们也没见过盒子里面的物件,只知道这是一个胡人实在受不了酷刑,献出来的东西。

而罗希奭得到之后,如获至宝,严加看管,但从未使用过。

罗希奭轻轻拨动盒上的暗扣,打开了木盒。

众人的目光一起向盒里看去,包括柳勣。

只见盒中静静地躺着一个古怪之物,大约有一节指头大,通体赤红,六条强壮有力的节肢规整有序地排列在两边,一双长长的触角傲然耸立,微微颤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肚腹,鼓胀如球,圆润饱满,透着莹润的亮泽。

罗希奭微笑着举起木盒,好让柳勣看得更加清晰:“此物名为噬火蚁,乃是西北广袤沙漠之物,体型庞大,凶猛异常,最喜血肉。遇有行人骆驼等活物,往往群起而攻之,不消片刻,只剩白骨。因为进食之时附着于上,远观如同烈焰,故而得名噬火。”

“沙漠中有族名‘冒炉’,曾豢养此物用以退敌。有人得了一只,转送与我。此物最妙之处不在于生食血肉,在于其嘴喙狭小,若想进食,得别费一番功夫。”

解说到这里,罗希奭一边欣赏柳勣的脸色,一边笑吟吟地道:“至于费什么功夫,柳兵曹不妨眼见为实。”

说着,罗希奭将木盒靠近柳勣的伤口处,从他手臂上接了几滴鲜血,落在那只噬火蚁的身上。

血腥之气笼罩全身,噬火蚁猛然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好几个眼睛堆成的复眼,紧接着,振动了身上的双翼,竟然飞了起来。

那只噬火蚁顺着血腥味,直接飞到了柳勣的伤口处,停了下来,然后,把小脑袋往下一垂。

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听到一阵古怪的声音,像是布匹被撕裂,又像是尖锐之物划过巨石表面。

柳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股难以言说的剧痛从伤口处猛然袭了过来。

那是一种他从来没有尝过的疼痛,带着万针来回穿刺的钻心,戳穿骨髓的剧烈,完全冲垮了他的身体,冲垮了他的思绪。

柳勣尖锐的叫声响彻了整间牢狱,撕心裂肺,喉结激烈颤动,全身都在发疯般地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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