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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瑁在精心的谋划,及对李隆基性格的准确把握之下,整件事情的推进几乎完全按照他预设的轨道在进行。

这次李林甫遇刺案最大的难点,不在于能否找到真凶,更加不在于真凶到底是什么人,而在于怎么才能既把脏水泼到李亨头上,却又能不对东宫造成实质性伤害。

现在东宫经过吐蕃使团事件的冲击,已经一蹶不振,此时连续再来一记重击,只怕太子之位不保,那还怎么跟宰执集团斗?

李瑁的江山棋局最重要的,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务必要不断地挑起两大集团的内斗,让长安的混乱局面逐渐升温。

唯有如此,才能在不极大损耗国本的情况下,主要损耗李隆基的精神和元气,让他日渐衰老的躯体更加气力难支,对自己更加忌惮和猜疑。

他有能力,也有手段让李隆基不敢公然杀掉自己,那远离长安,便会成为帝王无奈的选择。

金鳞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只要离开长安,他便能脱离所有束缚和控制,可以毫无顾忌地使用最诡诈最阴险最狠辣的手段,攫取政治资源,开始血腥夺取政权的道路。

因此,在这个目的实现之前,任何一边都不能实力大损,更不允许轰然倒下。

因此,李林甫要救,李亨同样也要救。

最佳的途径,就是找一条暗线,牢牢牵住东宫,但是又不让它转为明线。

李瑁一直努力在寻找这条线,终于在人牙子身上找到了。

原本人牙子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线,但妙就妙在,李瑁偷天换日,将真解药赖在他身上,从而使得他变成了查案的主线。

随后,李瑁利用李隆基不愿破坏两方平衡的心理特点,将案件从这里直接断掉。

这么一来,只要李瑁不动,那么人牙子跟东宫之间的关系永远都查不清。

这条主线永远都是暗线,转不回明线。

他泼脏水给李亨,不是做给李隆基看的,而是做给李林甫看的。

从今往后,东宫集团和宰执集团将不共戴天,再也没有一丝政治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李瑁心情无比欢畅,要不是还在长安的大街上,他真想纵声大笑。

话说东宫那边,李辅国将人牙子这个饵抛出去之后,初时还能镇定,只是不断地派人打听消息。

只要人牙子顾忌家中老小,不会胡乱攀诬,那自己的责任就可撇清,线索只能落在司马家身上。

那家丧尽天良之辈,无论被如何处置,李辅国都不心疼。

他只求做成个无头公案,不连累李亨。

所以当他听到李瑁撇下司马家不顾,而单独密审人牙子之后,李辅国彻底慌了。

他不敢惊动被瞒在鼓里的李亨,只好悄悄请来了赵楚宾。

赵楚宾思忖半晌,道:“寿王心智手段皆属非凡,你要做好最坏准备。”

李辅国明白他所说的“最坏准备”是什么,那就是情非得已之时,应当果断将人牙子灭口。

这种话能从君子一般的赵楚宾口中说出来,本就已经说明事态严重,有失控的危险。

李辅国一咬牙:“成,这事我来办。只是如此的话,我很有可能被寿王察觉,只怕到时再牵连东宫。”

赵楚宾长叹一口气,道:“殿下乃国本储望,说不得只能委屈你一下了。真要到了那一步,我会安排,寻你一个错处,将你逐出东宫。”

李辅国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做低伏小,奴颜婢膝地侍候了李亨那么久,才爬到今天的位置,要他一朝全抛,如何心甘情愿?

赵楚宾安慰道:“殿下不会忘记你的回护之功,等他荣登大宝,便是你衣锦复还之时,便连现在的高力士也不如你。”

这话说得好听,等自己离开东宫,立刻会有别的内宦顶替自己的位置,到时人走茶凉,数年过后,李亨还记不记得自己,都不好说。

但李辅国也无可奈何,毕竟事情因他而起,得他收尾。

李亨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辅国只能豁出去赌这一场。

他沉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李辅国的心腹小内侍就急匆匆地跑进来,道:“干爹,刚刚得到的消息,寿王从人牙子身上拿到了解药,据说右相的毒已经解了。”

“什么?!”两个人大惊失色,不约而同齐刷刷地从垫子上猛然站起。

赵楚宾惊疑道:“怎么会如此?那人牙子身上如何来的解药?”

他看向李辅国,后者已经脸色铁青。

作为浸淫官场多年的两个人,立刻意识到,是被人栽赃嫁祸了。

问题是,谁干的?

李林甫差点命丧黄泉,还痛不欲生了一回,所以不可能是宰执集团自导自演。

那会是谁?李林甫的政敌?

可政敌又如何能预先知道,人牙子是李辅国放出的棋子?

等到知道了,人牙子已身处大牢之中,又怎么能将解药偷偷塞给他呢?

必然是查案之人,才有这样的便利。

李辅国喃喃道:“寿王?”

赵楚宾摇头道:“他本就与此案毫无关联,是被陛下硬推出来查案的。再说了,李林甫多番暗中回护于他,他毒杀李林甫是失心疯了吗?”

李辅国只好另外猜:“窦继伟?”

除了李瑁,唯一能便利接触人牙子的人就剩下身为金吾卫中郎将的窦继伟了。

赵楚宾脸色变了一变,道:“窦继伟?他是窦氏一族出身,家世逐渐衰微,我平日里见他素来谨慎小心,如履薄冰,不像是能做这等事之人。”

李辅国却不以为然,道:“正因为家世衰微,才想着不择手段攀上贵人。金吾卫最近明争暗斗不少,说不好他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投靠了他人。”

李辅国停顿了一下,又道:“除了寿王,也就是他了,除此之外,再无第三人,能有这机会。”

赵楚宾沉默了,他心知肚明,第三人能否做到先不论,但李瑁和窦继伟这两人首当其冲,肯定是最大的嫌疑。

相比于窦继伟,赵楚宾无论如何都不希望敌人是寿王。

因为他知道,那个看不清深浅的亲王有多么可怕,李亨或许没发现他的好弟弟已经蜕变了,但亲历金蟾异状和鸿胪案发的他却清晰地记得李瑁的一举一动,迥异常人。

他不由得微微打了一个寒颤,但没有让李辅国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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