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想了想,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优秀的白手套——罗希奭主动接口道:“下官建议,窦将军可以先好好问问司马家。一个普通的商户,肯定是请不起刺客的,要找出他背后的指使是谁,和东宫有没有关联。”
窦继伟听得眉头紧锁,他懂得,所谓的“好好问问”,放在罗希奭的口中,只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严刑拷打,甚至于屈打成招。
窦继伟不愿意,正欲开口,罗希奭又悠悠地道:“右相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左右就在这两天。我听说陛下已经急得膳都用不下,觉也睡不好,整日里长吁短叹的。政务全堆积到了中书门下,左相已经熬了一宿了,还没回家。”
窦继伟没话说了,拿李隆基和李适之来作对比,是一个赤裸裸的威胁,可也是一个他不能不接受的威胁。
时间就是生命,就是他的项上人头。
窦继伟吞下一口苦水,应道:“是,末将连夜去问。”
金吾卫和刑部不同,刑部接的都是长安城内的案子及全国的疑难复杂需要提级审理的大要案,而金吾卫接的,都是危及皇城、危及宫廷的偏谋逆类案件。
对于这种案件,最终判处斩、绞、流的占了绝大多数,甚至牵连三族、九族也有。
因此,金吾卫对犯人比刑部不客气多了,反正都是不能议亲议贵之罪,能落到这步田地,已然失了圣心,怎么对付都行。
所以,金吾卫用起刑来,比刑部更狠,更随心所欲。
除了不如罗希奭那么创新,那么邪门,其他的并不逊色。
尤其是李林甫命悬一线,由不得窦继伟有半分从容。
半柱香的时间,人已经打了个半死,情况也都全问清楚了。
窦继伟匆匆赶回衙署,李瑁没走,罗希奭也没走,现在已经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他们也不敢轻易离开。
窦继伟一边大跨步地走着,一边因为全身铠甲,只朝李瑁行了一个军礼,喊道:“末将先问的是司马家,他们承认,确实当初因为金钱上的原因,将李中官卖进了宫里。但他们同时供认,说李中官也愿意这样做,因为跟着他们忍饥挨饿,不如进宫找找机会。”
一名小厮端上来一杯热茶,窦继伟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对他道:“用大些的杯子,再多倒点水过来。”
窦继伟这才继续道:“末将听了,又问那人牙子,人牙子说,李中官当时年纪尚小,不爱说话,但看得出来明显是不乐意的,带他走的时候又哭又闹,拳打脚踢的,他怕出事,当天就送宫里了。”
听到此处,罗希奭猛然抬头,看向李瑁。
窦继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讷讷地道:“怎么?是我说的不对么?”
李瑁迎着罗希奭的目光,浅浅一笑,目光中尽是了然之意,道:“无事,窦将军继续说吧。”
窦继伟吞了一口口水,道:“末将于是又去问那司马家的家主,他却死活不肯同意。末将气性上来了,将他打个半死,他才总算招了,吞吞吐吐说卖的时候没问过李中官的意见。他还说,后来李中官跟着太子殿下飞黄腾达了之后,他们曾经试图求见过,不过被拒绝了。”
说到这里,窦继伟示威性地朝罗希奭那边望了一眼,人都快打没命了,也确实没发现和东宫有关联。
李瑁看了一眼低头沉思的罗希奭,心中好笑,问道:“可曾将令牌给他看了?”
窦继伟忙道:“看了,让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说徽章确实是他的徽章,但令牌却不是他家之物。那家主说,他一介商人,又不跟官府打交道,要令牌作甚?平日里那些徽章都是刻在马车上或绣在棉布上,用来区分他们家的货物的。”
这句话倒是辩解得很有道理,令牌之用,限于官道,作为一个老百姓,的确用不上。
李瑁心中了然,令牌肯定是李辅国打造的,他长期在司马家生活,自然对徽章的样子熟稔于心,因此复刻并不难。
只是此人果然心思凶险,看这令牌不似新物,想是他为了报复养父家,不惜提前打造好令牌作为备用,隐忍多年,如今才抛出来。
窦继伟见李瑁和罗希奭都不说话了,登时急道:“大王,罗御史,我都快把人给打死了,这才逼问出这么多,再用刑是不能的,总得留个活口。接下来到底该如何,二位说个话吧。”
李瑁看向了罗希奭,作为一个优秀的高玩,他很明白要让下属先说,自己再最后定调的潜规则。
并且,他其实早已明白,窦继伟逼问出什么无关紧要,因为接下来的走向,都是对这些内容穿凿附会后的夹带私货。
败者输家,究竟是谁,在一开始,就在每个人心中有了答案。
罗希奭站起身,先对李瑁行礼,才道:“司马家所说与人牙子的话依旧有诸多矛盾之处,两边各执一词,确实不太好分辨,除非有亲历者出来作证。”
窦继伟竖着耳朵听着,忍不住嚷嚷道:“哪来的亲历者?罗御史你可别折腾我,让我去寻那个什么劳什子买人的宦官。这么多年过去了,人还在不在宫里都不好说呢。”
李瑁心里却明镜似的,罗希奭所谓的亲历者,指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辅国。
这倒是一条毒招,哪怕只是把李辅国请过来问问话,对东宫的伤害都是难以估量的。
要让兴庆宫里头的那位知道了,还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不过这招不适合李瑁,他若用了,李亨必然翻脸,自己也会浮出水面。
李瑁心随念转,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方案,他先招手叫下面的武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看他匆匆出去后,这才对窦继伟笑道:“窦将军辛苦了。确如罗御史所说,两人言辞诸多矛盾,本王想亲自提审。”
用上了“本王”这个称呼,也就是李瑁亮明了“襄龙使”的钦差身份,窦继伟不敢不遵,忙道:“大王要稍待,那司马家的被打得晕死过去了,末将得找个大夫拾掇拾掇,好见大王。”
不料李瑁却道:“我不见司马家,我要见那人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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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为了情节更紧凑,前面删了几章查案的内容。导致章节号可能会有点对不上,我会再检查一下然后一一更正。麻烦大家重新点开章节列表,重新下载一次,然后退出去再进来,应该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