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家。
佐藤，一个差不多快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的人。
毕竟在霓虹，称呼名字是比较亲密的行为。
平常遇到的人，只会称呼他的姓。
高中那段玫瑰色生活，作为棒球部的王牌，有不少人会称呼他的名字。
可结婚后这么多年，那些好友的陪伴基本和时间一样褪色。
一个人拥有自己家庭之后，没办法再那么频繁的听到别人叫他名字。
他起初并不在意这一切，因为佐藤美奈子称呼他为‘丈夫’，孩子称他‘爸爸’。
所以，不得不对叫不出‘自己’的名字抱歉了。
结婚的那一天，笑得像个傻瓜的他，从来没想过今天和美奈子闹到这个地步吧？
佐藤左手握紧了手上的手机。
上面有妻子不为人知的另一面，那是妻子和各种男人的照片。
就在付费栏目里，一个名字叫粉丝合影的分类中。
而佐藤的右手缓缓握紧门把手，将眼前有些老旧的木门推开。
昏暗冰冷的灯光漏了出来，一如他这些年的人生。
“欢迎回来。”
美奈子的声音泛着冷淡。
佐藤克制的举起手机，质问着美奈子。
“为什么？”
“那个是要付费订阅的吧......把钱浪费在看妻子的丑态上，还问我为什么......”
美奈子用和平常一样有些唠叨的语气念叨起来：
“你想看的话根本不需要花钱......”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美奈子声音变得更加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嘲讽，她指着自己脸上的淤青。
“你要是觉得自尊受到伤害，完全可以像昨天一样对我挥拳，赚不到钱的无能丈夫，对妻子发泄怒火......”
“我只能庆幸孩子不像你，他还知道认真学习。”
听美奈子这么说，佐藤心里除了愤怒还不知怎么涌出一股悲伤。
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悲伤，可能是怀念高中时代总是在他比赛输了之后鼓励他的美奈子吧？
“钱就这么重要吗？为了钱，丝毫不知廉耻。”
佐藤说这话时，忽然记起昨天他为了钱，把道德抛在一旁，准备逼迫南杏奈的一幕。
他不禁有些哑然，气焰一滞。
说到底，钱的确就是这么有魔力的东西。
与佐藤死一样的寂静不同，美奈子身躯有些颤抖，她一只手紧紧握住另一只手的手臂。
“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混蛋！”
“还不是因为你挣不到钱！”
“房租、燃气、水电、一家人的日用、孩子上私立小学的学费！”
“你知道像庆应这种知名大学的学费是多少一年吗？”
“想让孩子比我们过的好有错吗？！”
“我难道就不知道廉耻！！”
“我难道就生性放荡！！”
“喜欢做出那种羞耻的姿势，把自己近乎全裸的展示给所有人看！”
“像我这种全职太太能怎么挣钱！没有直接去歌舞伎町上班都是顾及到你的面子！”
“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挣不到钱！”
美奈子肆无忌惮发泄着，泪水不断从脸上流淌，声音歇斯里底。
佐藤听到这话，忽然就愤怒起来，他猛然将手上的手机朝房间里摔去。
哐！
手机像是他的尊严一样被摔得四分五裂。
“混蛋！我是挣不到钱怎么了！”
“你受不了我无所事事呆在家......我就能受得了你？！”
“天天回到家就看到你摆出一副难看的脸！你摆给谁看！”
“我天天在外面给人训得和孙子似的，一个小我十几岁的孩子就那么贬斥我！”
“可我什么也不会！”
“我什么也不会！！！”
“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谁会想到我们一个当混混，一个在家带孩子？！”
“现在这里刁难我！把所有怨气撒在我身上！”
“可是你别忘了，家庭束缚的不止是你！”
佐藤发泄完之后，却感觉他心中的无名之火更甚，他本应该奔跑在职业棒球的赛场上，接受观众的欢呼。
而不是整天活得像一条狗一样，用别人的剩菜或者丢弃的腐肉过活。
于是——
他再次向曾经发誓要保护一辈子的美奈子出手。
美奈子也毫不示弱随手抄起桌上的酒瓶狠狠朝他脑袋砸去。
咣当当的声音像他们的生活一样杂乱不堪的响起。
佐藤扇了美奈子一耳光，回应他的是美奈子的牙齿。
两人一个脸上红肿，一个手上留下齿痕不停渗着血，一点体面都不剩。
就在这时。
哐当——
房间的木门被推开，一个孩子的身影窜了出来。
他张开双手挡在美奈子身前，朝佐藤用他稚嫩的声音吼着。
“你这种混蛋，才不配当我爸爸！”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孩子脸上。
然而出手的并不是佐藤，而是美奈子。
“洋介你听好了，只有你不准这么称呼他，爸爸也为你付出了很多。”
洋介懵了，他呆呆的看着最关心他的妈妈，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而对面的佐藤倒是一反常态的没有呵斥他，反而伸出那只还没受伤的手，从没听到过的温柔语气：
“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快去睡吧，爸爸妈妈不会弄出那么大动静了。”
两人平常都是不善言辞的人。
但佐藤这一刻像是又变回那个自信的棒球部王牌：
“洋介是个会保护妈妈的勇敢孩子，爸爸知道错了，以后不会打妈妈了。”
“但是以后要是妈妈要是打爸爸，你也要记得帮爸爸。”
他降低音调，让自己那副被烟酒掏得沙哑的嗓子，尽可能温柔一点。
美奈子默不作声的看了佐藤一眼后，推着孩子回了房间。
良久，似乎是确认孩子睡着了，美奈子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
看着蹲坐在地上沉默抽烟的佐藤，她一把抢过香烟放在自己嘴里，然后吐出一口浓浓的白雾。
接着她又把烟递给佐藤。
佐藤没有接，反倒缓缓开口。
“洋介那孩子，在学校成绩很好呢。”
“是啊，也很有活力，今天还拦着人要和他比数学。”
“这样啊......一点也不像我们两个......”
佐藤忽然站起身，用力抱住美奈子，像是这辈子最后的拥抱一般。
“不要去做那种事了，我会赚更多钱的，美奈子。”
佐藤搭在美奈子背后的手，还流淌着鲜血。
美奈子感受着背后有力的双手，有些颤抖的回应，同样将双手搭在佐藤的腰间。
她将那张被打得有些红肿的脸深深埋在佐藤怀中，脸上的泪水不受控制流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