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骁微微抱拳,“常大夫,昨晚休息的可好?”腰间的配剑伴随着动作,发出哐当的声响。
屋顶上挂个蜘蛛人,你问我休息的好不好?常衡心生腹诽,但依旧面色如常,回答道:
“休息的不错,早就听闻将军府内,治安森严,昨夜一见,果真如此。”
王骁脸皮轻微地抖动了两下,听出来话语中的讥讽之意。
“常大夫,没有最严酷的手段,哪来你刚刚品尝的美食呢?”
“说的不错,可我是一名大夫”他扫了一眼王骁,
“若是什么都按严酷的法子来,还谈什么治病救人?”
常衡言辞间争锋相对,说到底他是被迫卷入了这场风波,
而同样被牵涉进来的老农,却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成为这群人谋划下的亡魂。
“大夫的职责是治病救人,可我家将军也是人,还是这乡里最重要的人,常大夫您不可能见死不救吧?”王骁看模样是个武将,口齿之间确实伶俐不凡。
“我不与你争辩这些,谁重要,谁不重要是你们官将之间的事,我就是个看病的。”
常衡心里对这群不拿百姓当人看的将领十分厌恶,心知这伙人需要用他来炼药,并且可能送掉性命,他也不像昨日那般低眉顺眼了。
王骁见常衡语气强硬,面色一下缓和下来:“常大夫,治病要紧,将军不知在何处染上了那曼陀罗疫,我们原本是想请您师傅来看病,不曾想神医李济世先生上月去了玉京,在这乡里,我们也只有仰仗常先生您了。”
常衡从不在乎他人对自己的吹捧,可他同样敬仰自己的师傅,听完王骁的话,神色也是缓和了很多。
“你们知道将军得的是曼陀罗疫?“常衡试着从王骁身上,多打探出些消息。
“将军府内就有大夫,他们只知,将军心中长了一妖花,名为曼陀罗,需用妖王头颅作药引,炼制鸿生散。”
王骁平静地说,“至于要用什么辅药?怎么去炼?却是并不知晓。”
常衡心里松了一口气,府里那群医生想必只是听说过这病,只有常衡和他师傅李济世,从传下的医书中知晓此病的解法。如此看来,此病是非常衡去医不可。
难怪姬迟枭许诺他事成后,愿意将川东地界封于他。
常衡才智不可谓不过人,几句交谈下来,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对于此事的价值。
“你们不由分说,直接将我送至地狱道,就那么确信我能治这病?”
常衡继续问道,他不理解为什么姬迟枭不先派人与他确认此事。
他曾来过将军府,给其夫人看病,哪怕是曼陀罗疫,这样的诡谲奇异之病,他常衡也未必不愿尝试。
王骁微微一笑,他的脸上有一条巨大的伤疤,从左眼一直蔓延到嘴角,伤疤伴随着笑容在跳动,显得极为瘆人。
“话聊到这里,我也跟常大夫您明说了,”王骁拿起桌上的翡翠玉壶,一边把玩一边对常衡说
“我们一共挑了十名大夫送往地狱道,只有您如今还活着。”
常衡瞳孔骤然放大,恐惧如潮水般冲刷着他的心脏。
他一下坐倒在椅子上,打翻了身旁雕刻着花鸟图案的九宫格食盒。
王骁对常衡的反应似乎很是满意,话语不停
“姬将军如今病入膏盲,那些大夫连将军的病都看不了,自然也没必要活着,再给那些刁民看病了。”
“呼~”常衡作深呼吸,长吐一口气,将自己从恐惧状态下解脱出来。
他是十人里唯一存活下来的幸运儿,缘由也仅仅是因为,他恰巧在事故发生前读过那本医书。
常衡心里感到愤怒和悲凉,这群人真是最严酷的畜生,在他口中死去的九人只是数字,回想起自己的遭遇,恐怕除了那九位同行外,还有不少像老农那样的人也送了性命。
“常大夫,足够严酷,才有珍馐吃嘛,我们这些人的珍馐来自将军,请您多多理解。”
王骁放下玉壶,将常衡打落的食盒捡起,轻轻地将食盒物归原位。
【“常衡,你有话直说,老夫还能活几天。”这位老将军虽然已是病入膏肓,十分虚弱,可声音依旧洪亮。
“依在下看,至多一月。”常衡回答道。
姬将军神色如常,似是早就知道这答案,“若用鬼王头颅作药引,炼鸿生散,能活几日。”
“寿终正寝之日。”常衡答道
“好!”姬将军昏黑的脸色又唤起一丝荣光。】
原来我昨日就已被试探过了,若是没能答上姬将军的话,恐怕我和那九人结局一样,再看不到今天的太阳。
常衡回忆起昨天和姬将军的对话,又是感到一阵恐惧。
“常大夫,放松一点嘛,你已经通过了考验,现在也是自己人了。”
王骁轻轻拍拍常衡的肩膀,“姬将军视外人百姓如刍狗,可是对我们自己人却是一等一的好。”
“你也看到了,给人看病的大夫,在这人间道,说杀就杀了,姬将军可是许诺,将整块川东之地都封于你,我和卢翎在将军手下辛苦多年,也只是两名侍卫,常大夫!”
王骁用手背拍打常衡的胸脯
你可叫我兄弟二人羡慕的眼红啊!”
常衡面色冷漠,他不想与这等求名夺利、血腥冷酷之辈有过多交集。
王骁见常衡不接他的话,也没生气,“常大夫,无论你怎么厌恶,瞧不上我这等人,现在也得和我们绑在一条战线上。”“你对地狱道了解多少?”
在立场和价值观方面,常衡和王骁这类人有很大分歧,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局面,他此刻唯一的活路就是配合他们,杀了鬼王,炼制出鸿生散。
“地狱道由鬼王统领,旗下有无数鬼卒,在人间道犯小过错者送往牢狱处罚,犯大过错者押至地狱道受十八道地狱刑罚折磨。”常衡说道。
”不错,常大夫,你接着说。“王骁道。
常衡睁着眼睛,看着王骁。“没了。”
“就没了?”王骁拍了拍额头作无语状,“也是,你之前一直在乡里做小大夫,不知晓也是正常。”
“先随我出来吧,我带你去见这次行动的队长。”王晓两步跨出门外,回头对着常衡说。
“队长是谁?”常衡意识到,这次夺取鬼王之头的行动恐怕很不简单。
“别磨磨唧唧的,来了你就知道了。”王骁又跨进房间,将常衡拉了出来。
房门外烈日高悬,天空如烧红的铁板,云彩被烤的无影无踪。
将军府前院宽阔,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平整如镜,入门处两侧列着狰狞的石狮,象征着将军的威严。
府中央坐落着屋邸,三层楼高,支撑的大柱上,刻有鎏金麒麟,张牙舞爪,很是威风,此神兽也被工匠刻在姬将军的大椅上,同样是鎏金,他对这一意象似乎很是喜欢。
后院幽静,假山流水,花木茂盛,很有园林风范。
常衡居住的客房位于前院左侧,被王骁拉出门后,差点被烈日晃瞎了眼。
“队长在后院,我在前走,你随我来。”王骁松开拉着常衡的手,朝着后院方向走去。
常衡跟随在王骁身后,大脑里念头不断。
“眼前之局势,我无路可选,虽是被动卷入这场风波,可对我来说,也是一场机缘。”
常衡经过这两天的风波,受到刺激很大,深深感到自身的孱弱。
“孱弱者的尊严乃至性命,都只取决于强大者是否留他有用”
回想起口吐白沫,死在床上的老农,回想起只因不会医治曼陀罗疫,而被灭口的同行。
“我要变的强大,让所有不该死的人都能活着!”
常衡在心中立下这一志向!
随着这一志向的诞生,常衡衣物下的心口处,有着古老符文显现又消失,此符文为何物呢?按见识来说,常衡不知道,王骁不知道,姬迟骁不知道,恐怕只有在玉京的皇帝知晓,这是阿修罗道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