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名叫薇尔娅的女孩直视着我的双眼提出了很严肃的问题。
“……”
我对此的第一反应便是沉默。
“这位哥哥……无论说什么都不会否认呢。”
这位女孩对我的表现十分惊讶。
倒是我自己对她的说法有些莫名其妙。
“你认为……这是必须否认的事情?”
我的反问让面前的女孩不禁微微一愣,在这之后女孩轻轻摇头。
她也没有否认我的观点。
“你不怕我现在就动手灭口么?”
那个女孩听我这么说才察觉到了死神的镰刀正抵着她的喉咙。
这名叫薇尔娅的女孩把自己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下颌处。
不知什么时候冰冷的弹簧袖剑陷入粉白的下颌的皮肤,只需要我动一动手指,她就会被弹出的袖剑击碎下颚然后因为大脑被被穿刺而死亡。
“感觉不到动作呢……这位哥哥果然是……”
她继续轻声耳语。
“……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此时只对她知晓自己身份这个问题有所疑问,因为此时在她面前,我已经不再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因为……我见过……这样的眼神。”
女孩只是把视线扭到一旁,眼神比先前更加黯淡,也许是不想让我看到她此时的表情,对方垂下了眼皮。
“……”
我无话可说。
我此时需要做的就只是动一动手指触动藏在指缝间的机关,然后这位女孩就会在转眼间变为一句在轮椅上坐着的尸体。
“我很早就已经知道……我这具身体是没有救的。”
她的眼睛久久凝视着自己的双腿,沉默的气氛让我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她抓紧大腿短裤发出的布料摩擦的声音。
“你认为自己是废物么?”
我这么问着,把操控机关的食指和中指微微夹紧了一下,再稍稍,稍稍的用力,死神就会降临。
人在这一刹那,就会转身变为最弱的生物。
我一边想着,将抬起的那只手翻转,好让对方看清楚我藏在腕口的机关。
只不过,我这个袖剑,还留有其它的玄机,只凭表面大不可能看出来。
“……”
她没有立即回答。
清澈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起来,言语无法辩解一切,我已经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助、哀伤和恐惧。
……还有迷惘。
“你认为神经手术有多少可能性让这双腿恢复?”我接着问道。
“……”
还是无言的回答。
“我对夺走废物的生命这件事没兴趣。”
我说着,把藏有暗器的那只手往下放去。
耳边听见了细微的舒气和叹息声。
然后,扣合食指中指。
——咔!
“呜!?”
机关启动,弹簧推动短剑从袖口冲了出来,然后突然贯穿了对方的心脏。
我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身形晃一晃,最终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照这个女孩的想象应该是这样。
剑尖,没有因为触发机关而击发,反而抵在她心脏所在的皮肤表面,因为被刺出一道小口而在冒着血珠。
在抬手的那一刻我就将短刀从自己的机关弹簧上解体,所以即使真的击发也不会弹出来,只会再平移一厘米,这种程度不会要了她的命,结果就是大概她这辈子也说不出话了吧。
我重新抬头看向刚才还在垂下眼皮的女孩,她的双眸已经因惊愕和恐惧而睁得大大的,侧脸还在滴着滚落的泪水。
喔,这个表情不错。
这不是还是想活着的么?
我这次才彻底收起了自己的暗器。
人会在临死的那一刻,他会暴露出自己最本来的面目;这句话也是我的第一任老师所说的,刚才因为死亡到临而不安、恐惧的样子才是她最原本的样子。
“你……不杀了我?”
她在一边压抑着哭出来的声调问道一边仰头看着自己。
我转过了视线,不远处在窗台仰望着蓝天的那位女孩的父亲也因为她本人的惊叫声也回过神来,我和对方恰巧对上眼神。
这场谈话看来也到此为止了。
“这种老掉牙的发言可以的话真不想在这种现实的光景中听到。”
我在离开之前对她如此说。
“Welerya,怎么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的,爸爸,只是……”
“……?”
在走向楼梯口时,我能感觉到身后聚来两对视线,但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排除其它情况,即女孩为组织内的知情者,这便代表着那个女孩有着极为恐怖的直觉。
她的过去……一定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然而我对那些没有思考的意向。
就目前来讲,目标仍然没有走出手术室,时间也来到了晚上十一点,我在值班室里将桌上堆叠的文件在网上再次翻出来阅读,不因为什么,只是觉得里面肯定还有我略过了的东西。
实验数据……
病例报告……
分析结论……
我思考着这些东西,这时有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刚刚组织起来的思路。
“……嗯。”
我在立即中断思考的同时将视线转向了值班室的门口。
“看来是没人呢。”
自顾自说话的是一名身着快递员工服,手拿包装箱的成年女性。
这身装扮是不是出现的不合场所?
“……你是什么人?”
我将文件归回原位并缓缓朝着成年女子走去,语气再度回归冷漠,这个时候就不需要隐藏自己的实际身份了。
“啊啦,对不起呢,没注意到你,请问雷侗医生还在这里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在门口朝着走廊的两端张望,看来还没意识到目标还在手术室工作这回事……不,也许是故意问的。
我微微眯起双眼。
“叔叔不在这里。”
回答的同时。
手势反转,暗箭放出。
——咔!
几把飞针扎在对方的包装箱箱体表面,她的反应速度也不赖,看起来早就明白自己会放出攻击的锁定点。
声音响起的一秒后。
哗——
我埋下身体,让这个人的大腿横扫过自己的头顶刮起一阵强风。
反击。
伸出去的那只手很快击打中了对方的腿后肌,接着这股反冲力,我将身体压得更低,下一拳立即随之而上。
咔!
对方仅是抬膝缩腿的程度,拳头打在厚实的肌肉表面,被挡下了。
还没完!
啪!
银白色的毒蛇转眼便从我的这只拳头的袖间窜出,一把刺入肌肤。
血液溅起的一瞬间,对方缩起的小腿已经提至我的下腹处,尽管我已经抽回了另一只手臂挡在那里。
咚啪!
“咳、咕唔!”
我的嘴里来不及发出像样的声音便被踢飞出去,不知道在冰冷的地板上滚了几圈。
……真疼。
我从地板上迅速抬起头,就看见前方有只大鞋底占据了视野。
危险!
哒——!——!——!
紧急时刻扭开头避开了猛力踩下的攻击,借此机会我同时反击,双腿往上瞄准腹部便是一蹬。
啪。
借着对方结结实实吃了这样一击的反冲力我再次在地板上后滑一段距离。
“哈啊!”
女子的身体晃了晃,接着又往前飞跃一步,追击上来。
……最开始吃的这记狠的没话说。
我摇摇晃晃着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按着桌子才迅速起身。
对方身体微侧着,一只腿已经抬了起来。
还是踢击。
可恶……这样子没法后退和蹲下!
我抬起头只见对方的小腿抬至空中就像一把大剑凌厉地斩下。
咚!
地面再度发出沉闷的响声。
借着抓住桌子的那只手,我总算侧身避开了这招后跟劈。
好的,这样就……
咔!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的身体便伴随着疼痛飞到半空中,然后撞上了墙体。
嘭!
身体各处都在发出哀嚎啊……
刚才的是幌子……大意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对方在迈出这一脚的时候借用身体中心的前移和双手的支点,让后腿打出更加用力的膝击。
刚才被打飞出去就是因为那一下。
“咕……”
我不由自主地趴在地上用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看来刚才受击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到达极限了……这些在手背上的点点暗红色液体就是自己的血么?
呃……好痛……
我把视线转向自己的正上方,那个女人站在自己的面前,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小弟弟,你真可怜,小小年纪就被那个男人雇来当保镖了。”
“……”
我没有回答她,我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扭曲,但也无法说出什么来。
“虽然大姐姐我很不想这么想,不过难道小弟弟……你和姐姐我是竞争对手吗?”
“……”
我完全没有这么想,阻碍她的行动只是因为那个叫“雷侗”的家伙还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
那个女孩……还等着他的手术。
“…喔喔,原来是这样,像是在说:‘他是我的猎物,你给我让开’这样的意识吗?”
女子自顾自地说着然后走开了。
我盯着对方离开的身影。
如果这次手术能够为她带来一丝丝的奇迹,那样也没差,多少不是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吗……?
我只是这么认为的而已。
用最后的力气抬起了自己的一只手,瞄准对方,发着抖扣下食指中指和大拇指。
咔啦——!
化身莹白毒牙的短剑在我的视线里划过银色的轨迹。
咣噹!
女子无言的抽身一踢,短剑飞回到了我的面前,我看着在我脸前的莹白毒牙。
没有成功。
对方有些嘚瑟又无奈的回头看着我。
“哎呀,真是难缠呀,小弟弟,我都说了,不要这样背地里偷袭人加,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同行之间的礼数吗?……不要……唔!?什、什……么……?”
逐渐微弱的话音伴随着倒地声。
成年女子还没有把话说完,身体便突然如断线风筝一般倒下了。
短剑剑芯里还有一层弹簧机关,在受到猛烈冲击时机关就会被触动,无色无味易挥发的液体的毒素会随着暴露而瞬间扩散,对方腿上刚才已经有了一道划伤,再加上战斗结束放松大意,气体吸入加剧。
虽然短时间内要不了人的命……但是长时间吸入的一定计量的话,还是会造成神经系统的麻痹失调。
现在,室内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呼……咳……呼,呼……”
我捂着受伤部位最严重的腹部压抑呼吸以免疼痛感更加剧烈。
这场决斗……是我赢了。
好累……好痛……好冷……
浑身使不上劲,连站起来也很费力吧。
刚才的神经毒剂逐渐扩散开来,我估计也会吸入一些,不过对我不致命就是了。
就当是睡一觉吧……
我把眼皮合上,只能决定暂时的休息一会儿。
就那么一会。
黑暗席卷而来,我失去了意识。
在沉睡的时候,我在心底,听见了来自自己的声音:
至少……这次,我做了我想做的事情,已经达到目的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