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兵傻眼了,嘴里的大前门掉在地上,划出一道细小且直的火星,就像是流星一闪而逝。
他无意识举起双手,一动不动。
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着他的眼睛,徐兵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字。
完蛋了!
方回和叶文昌并肩,叶文昌嘀咕,“小回,你怎么确定徐兵一定会来!”
方回顿了顿,“贪婪!”
“贪婪?”
“对!”
“其实你之前付了一部分工资,加上今天给了十块钱以及把库存罐头都卖光,应该是够补偿欠款的。”
“不过,你下午让他们随便拿厂子里东西卖,是给他们或者说给徐兵一个暗示的,厂子里的东西可以动。”
“还有就是徐兵本来就对厂子里的机器蠢蠢欲动,知道明天公家单位就来收机器,根本忍不住。”
两人边说边笑走到跟前。
“就算他不来,我们又有什么损失呢?”
徐兵已经回神,看到方回和叶文昌一起出现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突然间很愤怒,怒吼道,“方回,叶文昌,你们俩算计我!”
方回笑嘻嘻,“我们叫你偷东西了?”
徐兵一下子成了霜打的茄子。
他垂下脑袋,“不,不是我,是,是韩宝国叫我来的,他,他说机器很值钱!”
“对,韩宝国!”
徐兵猛然回头,除了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的机器,哪有韩宝国的影子。
韩宝国在手电灯照亮的一刹那,人已经从厂内翻墙跑了......
徐兵垂头丧气被带走,他下半辈子肯定在宿舍待一辈子了,盗窃国家财产可是重罪。
......
第二天凌晨,方回早早起来,从罐头厂赶回方家村。
为了能够抓到更多的土龙青蟹,村民们起的更早了,三点摸黑就起来了,去更远的地方。
只有远的地方,才有符合方回标准的土龙青蟹。
回到家,沈微也刚起床,他叫人通知沈微他晚上不回来,黄寡妇带着自家女娃子过来陪了沈微一晚。
沈微看到方回回来,心中悄悄松一口气,昨晚担心了一夜,觉都没怎么睡好。
吃完早饭,村民也就回来了。
他们可以起的早,决不能来得晚,耽误上工。
天不热的时候,生产队上工要到十一点半下工,下午两点半上工。
如今天气炎热,十一点就下工,三点半才上工,这种上工的时间将会持续三四个月。
所以,回家之后,村民们吃完就睡,可是也睡不踏实,太热了,整个方家一村只有方回家有风扇,也只有方回家通了电。
三个寡妇分离腌制海蜇都是在客厅吹风扇的,说出去,羡慕一帮同村妇女。
小回人可真不错啊。
整理好土龙青蟹,方回赶着大黑去镇子上,大黑和方回很熟,一路人笑驴叫。
卖完青蟹土龙,方回上了二楼供销社找葛爱民。
葛爱民看到方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小回来了!”
“呦。爱民哥很精神啊,遇到什么喜事了。”
“抽烟。”葛爱民抽出中华递给方回,“真给你说中了,我要升了。”
“男孩女孩?”
“去去去,什么男孩女孩,你见过男人会生孩子?”
“见过。”
“啊?”
“没有男人女人怎么生孩子,生孩子不要只觉得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情。”
葛爱民坐在椅子上,“我说不过你。”
“我怎么都没想到小舅子提出了辞职申请,他打电话给我,推荐我当县供销社主任。老爷子知道虽然生气也无可奈何,秀云传来的消息,甘老爷子正在和那位拉扯呢。”
“那我提前恭喜你了。”方回双手抱拳。
“你放心,等我去了县城,你的买卖也就做到县城,包的。”葛爱民对方回很感激,用力拍着胸脯。
“那万一甘老爷子不同意呢。”方回笑着问。
“那就不让他知道。”葛爱民很嘚瑟,“我毕竟不是他亲儿子,跟他对着干一两次也无所谓。”
“其次他对我的要求也就是坐上县供销社主任就行,并不指望我提升。”
葛爱民看的很清楚,对方回也不隐瞒。
“行,到时候肯定有事求你。”
“求?”葛爱民虎着脸,伸长脖子把左脸贴近方回的方向,“来来来,你想打哥哥脸,直接上手打就好了,还求?”
方回哈哈哈大笑。
两人聊了一会儿,方回来到会计室拿钱离开,买了一些米面粮油,鸡蛋、黄花菜等等,又去了一趟水果罐头厂把腌制好的海蜇送过去。
水果罐头厂,叶文昌一家三口又回来了,这下子,他彻底成了光杆司令。
妻子虽然一直在罐头厂帮忙,可是他为了避嫌,连员工都不是。
叶文昌蹲在门口抽烟,看到熟悉的大黑驴摇头晃头过来,他笑着站起来打招呼,“小回。”
“一大早就抽烟。”方回道。
“嗐,不然干啥呢,没了几个人,感觉一下子空荡荡的。”
老资历一直赖着不走,至少有人说话和商量,不管有没有用,总觉得厂子里还有人气。
“以后有你忙的。”两人把海蜇卸下来搬进厂房,接下来就交给葛爱民妻子一人就够了。
方回又把今天在供销社买的米面粮油和猪肉拿了一部分下来递给叶文昌,叶文昌喉头滚动两下,沉默着接过。
手头的事情忙完,叶文昌又点了一根烟,纠结几分钟,“小回,我有件事想跟你谈一谈,你不答应也没关系的,我就是想说一下。”
“说。”方回随手拿过凳子。
叶文昌低下头,声音低沉愧疚,“昨天收拾物件假装离开,我才发现那么多年了,手里空空如也。”
“我一个男人什么都没有就算了,发现梦月也什么都没有,金戒指,金项链、手表...什么都没有。”
“我也看清楚自己不是当厂长的料,所以想邀请你当罐头厂副厂长,我知道对你而言罐头厂现在无异于一个烫手山芋,但是你放心,你虽然名义上是副厂长,实际上是厂长。”
“我听你指挥,跟你干,你说东,我不往西。”
说着,叶文昌眼眶湿润起来,“我,我想给她们母女俩一个好日子。”
“顿顿白米饭,顿顿吃猪肉。”
叶文昌一口气说完,脑袋更低了,这相当于把方回朝火坑拉。
罐头厂可以说已经倒闭了,没有罐头,没有工人,没有钱,说好听名义上是个副厂长,实际就是冤大头。
可是。
叶文昌除了方回,他不知道找谁。
抬头四顾心帮忙然。
“文昌哥,我...”
“嗯,我知道了,你肯听我说完已经很谢谢你了。”叶文昌都不敢听方回说出那几个字。
方回笑了笑,叶文昌不提,他也会提的,对于别人而言快要倒闭的罐头厂副厂长不值钱,对他而言,千金不换。
方副厂长。
还是年纪轻轻的方副厂长,不错。
“擦擦眼泪吧,男儿有泪不轻弹。”方回递过去一沓‘纸’。
叶文昌泪眼婆娑,拿过纸的时候愣了一下,哪来蓝绿相间的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