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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带着橘井,并未按旨意回越王府。

而是径直回了他在宫内的寝殿。

阎立德,李泰正妃阎婉的父亲。

也就是李泰的老丈人。

他正坐在李泰刚建好的火炕上。

感受着身下的暖意,阎立德缕着胡须摇头晃脑,十分惬意。

见到李泰,阎立德忙起身行礼。

“见过越王,改良好的墙砖已烧制成功,还请越王殿下检阅。”

李泰暗爽。

他看多了女婿见老丈人畏畏缩缩。

还没看过老丈人见女婿,点头哈腰行礼的。

李泰的小圆脸笑起来,十分的温和。

“阎公做事本王放心。”

“殿下此番进宫将火炕进献给皇后殿下,圣人必定龙心大悦重赏殿下,说不定圣人一开心,将兰亭序真迹赏赐给殿下,也未尝不可啊…哈哈。”

阎立德显然还不知李泰被斥。

被打趣李泰也不恼,反倒配合起阎立德。

表情略显浮夸道:“确实,那赏赐简直不要太丰厚,先是重赏了本王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头衔,外加即刻滚出皇宫,无召不得入宫的旨意。”

阎立德笑容僵在脸上,嘴巴半张。

被这句不忠不孝惊得头皮发麻。

阎立德丝毫没有怀疑李泰是在说笑。

根本不会有人,敢拿自己的名节、声誉开玩笑。

依唐律疏议,皇子若坐实不孝,按律当徒三年,不忠则处绞斩,亲属连坐。

轻则也要落个废黜圈禁的下场。

想到这阎立德冷汗都冒出来了。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圣人一向最宠爱殿下,其中定有误会,殿下为改造过冬利器,都快两日未曾合眼。

有功不赏,还平添罪过,这是何道理?

我这就入宫进谏,殿下放心,若圣人还一意孤行,阎立德今日必死谏当场!”

李泰听到阎立德放狠话,忙摆了摆手。

“阎公莫冲动,本王现在身心巨疲,这就回府了,其余的唉~

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李泰这茶言茶语一出。

阎立德哪还遭得住。

眨眼的功夫,人都已窜出一丈有余。

这反应,可比李泰估计的要大得多。

但凡疼爱女儿的老丈人,哪有不疼女婿的。

李泰与阎婉感情不合,人尽皆知。

阎立德当然也知,可再怎么说,李泰也是他的女婿。

若用民间的说法,也算半子。

他不忍看李泰落个废黜圈禁的下场,甚至可能还会牵连到阎婉。

阎婉是他唯一的嫡女。

乖巧懂事,容貌甚佳,还有长安第一才女的雅号。

未出阁前,他也是极尽疼爱。

阎立德想,若能替李泰解决此事,阎婉与之夫妻关系或许能变和睦。

想来以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

立政殿,内寝。

火盆里瑞炭烧得噼啪作响。

长孙皇后长相本高贵美艳,如今被病痛折磨的面色憔悴。

她半靠在榻上,手执纯白纱罗帕子。

时不时重咳几下。

似西子捧心,惹人心生怜爱。

李世民带着几名嫡出子女鱼贯而入。

看见李丽质,长孙皇后发黄暗沉的眸中,终于添了些光彩。

快三个月未见的母女二人,拉着手聊了许久。

大唐的皇帝陛下李世民。

此刻也如普通百姓家的慈父。

只是听着,时不时点头,很少插话。

兴奋劲过去,长孙皇后终于舍得抬头。

长孙皇后生的三子四女,每个她都很疼爱。

每天看都觉得看不够。

殊不知她绚丽而短暂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

“青雀儿呢?”

听到长孙皇后问李泰。

李世民重重冷哼一声,将头扭向另一边。

“以后谁也不许,在朕面前提这个逆子!”

长孙皇后见李世民又耍上了脾气。

想起李承乾殿外那声呵斥,大概猜到些什么。

长孙皇后对待子女的管教一向严格。

她放下帕子,直起身,一脸严肃的看向李承乾。

“承乾你说。”

李承乾把两边袖口往上撸了撸。

抑扬顿挫的将李泰最近做的事,添油加醋又叙述一番。

长孙皇后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随后看向李世民道:“青雀儿自小就是他们哥三中最让妾身省心的,事出原由二郎可详细问过青雀儿?”

想起李泰下午那不知好歹样子,李世民就越发生气,唰的站了起来。

“朕若真冤枉了那个逆子,他为何不辩解,定是心虚!”

这时李世民身边随伺宦官王及,躬身入殿。

“禀圣人,将作少监阎立德有要事求见。”

“他不好好都监献陵,见朕做甚,不见!”

说完李世民一甩袖子背过身去,余光却偷偷瞄着身侧的长孙皇后。

若是献陵相关事宜,阎立德也不至于追到后宫,按规矩呈递奏疏就是。

“二郎想必阎少监此番前来,定是与青雀儿有关,王及叫他进来吧。”

“喏。”

见李世民没有表态,王及告退离开。

李世民每次生气。

心口不一的时候,都要等长孙皇后给他搭梯子。

这种戏码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

下面伺候的人早都习惯了。

立政殿前厅。

长孙皇后与李丽质端坐屏风后。

“臣将作少监阎立德见过圣人,太子殿下。”

“阎卿急着见朕所为何事?”

“臣请问圣人,依圣人之意何谓忠,何又谓孝?”

李世民听阎立德话中的意思直指李泰。

袖子里攥着的手掌缓缓松开。

阎立德为人正直,并非无端护短之人。

或许李泰真有苦衷?

思及此李世民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阎卿有话方可直说。”

皇帝话说的明白,阎立德也懒得再兜圈子,掏出一沓叠得整齐的图纸。

此时的阎立德还不到四十岁,虽贵族出身,在朝中却无根基。

官职更在弟弟阎立本之下。

如今也不过是个正四品下的将作少监,爵位只最末位的九品县男。

这也是阎婉,被原身厌弃的根本原因。

阎立德深呼了口气,目光越发坚定。

“五日前,越王殿下亲手将此图纸交与臣,越王殿下言,皇后殿下身有气疾,每逢冬日便会剧烈咳喘,与冬日烧炭有极大干系。

皇后殿下身弱,受不得一点寒,越王殿下便根据宫中火道原理,建造出火炕,越王殿下大才,竟想出一种内部镂空的砖头,可更好散热。

为了能让皇后殿下少受些罪,越王殿下与臣几日不眠不休,终于在昨日,将火炕建成,温暖胜炭火、火道百倍,且屋内无一丝烟尘,成本也低于瑞炭百倍。

可火炕范围有限,为能让皇后殿下能在各宫行走,越王殿下今日又改良出了火墙。

火炕火墙成本低廉,莫说王宫贵族,就连我大唐百姓之家都能用的起。

臣敢断言,若百姓家能人人普及,冬季再不会有人在家中、在睡梦之中,被活活冻死!”

说到这阎立德撩开衣摆,双膝跪地,大声质问道:“臣斗胆请问圣人,对待越王殿下为何如此不公?难道圣人非要越王殿下把自己的心肝剖出来给圣人验看,才能证明越王殿下的忠孝吗?”

阎立德的质问字字句句刀子般割在李世民心上。

屏风后的长孙皇后因情绪激动,没忍住发出了剧烈咳嗽声。

眼底有泪水,不知是咳出来的,还是因李泰。

李世民只觉心头钝痛非常,身子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王及!你去请越王回来,快!”

说完李世民虎目一转。

看向呆立身旁的李承乾。

李世民带有怒气的呵斥声,在殿中回荡。

“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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