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刘芷晴端着托盘，在餐厅一角坐了下来。
一个嘴角带笑的男人从入口进入，举目环视一圈，便自来熟地坐到了刘芷晴对面。张耀辉双手按在桌上，嘴角笑意扩大：
“就是你背着我联系了天鹅？真应该早点把你弄死。”
他用如沐春风的语气说着威胁性十足的话语，巨大的反差给人以强烈的不适感。
刘芷晴手中叉子一顿，停在半空，她打量着衣冠禽兽的张耀辉，好脾气道：
“哦，你就是天鹅所说的——同事？这么应激是担心自己实力不够，恼羞成怒了？”
张耀辉嘴角笑意一僵，面沉似水。
一个低级NPC，居然都敢和他这么说话了。还有那只该死的天鹅，他向它献祭了那么多血食，都没得到几句回应。
如今居然和一个NPC聊得有来有往？
“别动嘴皮子功夫。”张耀辉扔出一沓资料，目光定格在刘芷晴的脸上，“这是最后一批祭品的资料，你选一些人出来，两日后便开始献祭。
另外，我还听说基地里多了一些生面孔，你知道这件事吗？”
刘芷晴拇指在纸页边缘摩挲，一页页翻过，都是一些有着两三面之缘的同事。她挑了挑眉，将这份资料推出去：
“我看起来像是社交广泛的那类人吗？就连这上面的人我都认不清。如果确定人选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了……
那你对我们伟大事业能做出的最大贡献，就是自己走上祭台。”
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张耀辉是废物，气得他连阴阳怪气的脸色都维持不住，激动道：“说这么多，其实就是对这些人抱有惋惜吧？
毕竟是你朝夕相处的同事，你怎么会愿意为了一个非人的存在背叛他们？！”
在餐厅那充满雅致氛围的环境中，刘芷晴用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
语气坚定地说：“我会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情，祂会直接和我建立联系的。”
张耀辉闻言，拍了一下桌子，表示了对刘芷晴的愤怒，然后气冲冲地离开了餐厅。
他还未走出餐厅，便已迫不及待地冲入了那神秘而又充满吸引力的特级标本室，给天鹅打起了小报告。
在标本室那雪白羽毛覆盖的圆球内，传来了沉闷低哑的声响。
张耀辉看着天花板上窜动的触角，情绪逐渐变得冷静下来。
但是他对于天鹅的反应却感到不满。
他对天鹅说：“知道了吗？”那个叫刘芷晴的家伙肯定有问题，她一定有二心。我们一直在为您的破茧做准备，而她呢？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地职员，在昨夜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她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疯狂地信仰您，这一定是欺骗！”
天鹅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水中，失去心脏的人类不断地下沉，机体逐渐失去生机，但他们的双眼却一直注视着它。
在他们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和后悔，只有纯粹的信仰和崇拜。
天鹅要来了刘芷晴的资料，当它的羽翅触碰到那份满是文字的纸张时，一幕幕鲜明生动的画面浮现在它眼前。
刘芷晴的出生，第一次学会说话，第一次翻开《彭泽志异》，第一次踏入废弃医院探险……
这些画面一一出现在天鹅眼前，它都看在了眼里。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比它更了解刘芷晴。
她就是为了它而生的信徒。
等它掌握了时间之力，不介意回溯时光，为幼年时期的刘芷晴提供一些父爱。
【你不懂什么叫做信仰。】
它不耐烦地吸干了一条血管上串联的祭品，打发张耀辉道：【破茧之日即将来临，我需要更多的祭品。】
张耀辉欲言又止，甩手离开。
等标本室重归寂静，被翅羽包裹的圆球发出撕裂之声，四扇巨大的羽翼展开，翅骨抵住天花板，扑哧地扇打了一下。
褪去羽毛的圆球彻底暴露出原本的模样，一颗如红水晶般璀璨的眼球镶嵌其中，猩红的裂痕处在中央，如同瞳孔。
等裂痕完全闭合为竖瞳，便是破茧成功之日。
天鹅用其中一只羽翼擦拭了眼球，将红水晶擦得锃亮，便看向虚空中某一处，庞大的躯体变得有些虚幻……
虽然说它已经相信了刘芷晴的诚意，但并不代表没有考验。
那些传奇故事中，不总是描写信仰者“上刀山，下火海”才最终获得了神圣的垂青吗？
它不需要刘芷晴做到这步。
“您想让我将那条人鱼带来？”
刘芷晴看着半空中的大眼珠子，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下来，
“但得等几日，实验转移人鱼时我才好下手。”
【一周后是破茧之日，不要让我失望。】
四扇圣洁的羽翼在半空中轻轻挥舞，如同生于苍穹的神蝶，数条触角缠绕在剔透的红眼球上，如同造型别致的装饰品。
刘芷晴从心底溢出一抹欣赏，这简直是一个堪称完美的生物。
在她看过的任何典籍中，都没有一只生物能将圣洁与血腥融合得恰到好处，如同天秤的两端。
哪一方多出一分，都会破坏整体的和谐性。
只是可惜……
一抹暗色从她眼底一闪而过。
刘芷晴和那面书墙一同沉默着。
在弥漫着纯然欣赏之意的氛围中，快乐地徜徉在梦境之中的“天鹅”感到非常满意，它哼着轻快的曲调，消失在了狭小但温馨的标本室内。
至于那始终在刘芷晴背后徘徊的一缕残魂，它连正眼都懒得给它一个。
对它而言，这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毫无任何值得关注的价值。
近期的事务繁多，它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碾死一只蚂蚁。
不知道自己又侥幸避过了一劫的于昕祺，正在暗自得意，他觉得这次他藏得十分隐蔽。
等到刘芷晴忙完了手头的琐事，来到了饲养室喂过人鱼之后，她再次走进了图书室，但今天，图书室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氛。
她抬起眼眸，便发现有六人团伙中的一个，正大摇大摆地站在一张桌子前，他连装模作样都懒得装，恶狠狠地盯着她。
刘芷晴甚至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看到两方人马在身旁激烈地扭打起来。
飞溅的血液沾染了木质的书架，猩红的斑点爬上了翻开的书页。
从“天鹅信徒”的身后，突然展开了一双锋利无比的羽翼，它扇动着，一瞬间血肉横飞。
双方人马都是基地的成员。但是，一方已经被六人团伙完全洗脑，开始攻击自己的同胞。
在这超自然的力量面前，局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面，很快便结束了。
然而，失败的一方却被留着最后一口气，他们被送进了地底的标本室中。
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绝望的遭遇。
收起了羽翼的攻略者走到刘芷晴面前，他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后还请多多指教啊，饲养员。”
语毕，他便大笑着离开了。
在他的身后，刘芷晴和那面书墙一同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