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胆!你竟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只见一老者怒指已跪地的青年,大声呵斥。
“父亲!今时今日,我们以一族之性命与天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尧帝自然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大可不必啊,父亲!”青年上前,抱住老者大腿,痛哭流涕
老者听完此话,脸色一沉,有些站不住脚,顺势坐在了身后的虎皮椅上,他也感受到痛心疾首!
治水九年,部落已损折半数,孤儿哀嚎,老者无依,我部落如斯,上位却不闻不问,只每隔半月一道厉令:水不治,家勿还。
可是这水他必须得治,不治不行,这其中苦心,谁人又能够懂得。
老者无言,坐在上面一句不发,青年首先发难。
“父亲,你若执意不顾部落老少死活,非要效忠那愚帝,请恕儿子斗胆,请父亲将氏族一半壮年同儿离开治水军,我等另寻出路,以待来年!”
“大胆文命,你带走一半壮年,我等还治什么水!你这反叛之心为何如此激烈,你同我治水九年,为何丝毫不懂得为父用心啊!叛儿!!”
青年跪地不起,不断给老者磕头,一刻不停。老者刚开始眼神如炬,丝毫不为所动,直到青年头部鲜血迸出,血流不止,他稍有动摇,但却仍旧不言一句,青年鲜血不断淌出,一直到唇色苍白,他才又悲又痛的站起身来,将儿子扶住,老泪从满脸的褶皱滑下。
“儿啊儿,你听为父说来,你就懂得为何这水咱们是非治不可的了”。
盘古初开天地,这天与地之间本无界线,你可知,这世间哪有什么人啊、神啊、妖的,混沌一片,所谓的天界也不过是这初生世界的小小一隅罢了,时间久了,初生世界的万物不再甘于忍受万物平等的模糊,他们开始希望能够为这个世界刻画出鲜明的面貌,先开始发难的是天帝,天帝的本身是一只巨大的青蛇,因盘古开天之时,神斧的一道神光泄露,恰好直射到了青蛇的卵蛋之上,使其获得了开天之力,青蛇本是天地未开之时的小小虫豸,在这一片混乱之中四处游走,而如今获得这神力之后,不但身型有原先的百倍之大,耳识目也变得无限开阔。
天帝正是那只被神力直射的蛇蛋,他一出生就已与众不同,得天独厚,但是其他的青蛇蛋却无此机缘,出生的模样,细小瘦弱,与天帝的样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于是乎天帝,出于对同族的怜悯之心,亦有扶持蛇族志向,将本身灵力散发一半给予蛇族同胞,得灵力更多的一母同胞幻化成角龙,其余成蛟龙,而天帝自身则为创世应龙,他们共同主宰这汪洋世界。
但当时虽然天地已开,华夏大地仍旧在汪洋之下,除了龙族,可吞云吐雾,畅游宇内,其他的万物皆在水下生存,我等祖先乃汪洋时代的巨鲲,族群潜伏在深海之中,孑然一身,安然度日,直到有一日,南方海牛神蚩尤率火神祝融,偷取盘古灵神所幻化而成的烈焰真火,将这汪洋大海中的水沸腾而起,一部分蒸发至苍天,成云成雾,一部分滞留地面滋养万物,地面才有所显露,人祖伏羲带领人类始繁衍生息,自此以天帝为首的龙族与凡人之界限才真正形成。而我巨鲲一族,为族群得以生存,得前年灵气,终成人型,为黄帝一族所用……
说到这儿,老者深深得吸了一口气。
青年紧皱双眉,仍然感到万分不解:“父亲,既然如此,为何治水非我族不可,这水不治,大不了,我族回归深海,何必到今天这般田地呢?!”
老者闭上双眼,眉头紧锁,“痴儿,你仍是不懂!也罢,你该也是不懂,为父从来没有把这秘密告知于你,今日,已到这般光景,看来必须把这个深藏许久的秘密让你知晓了。”
天帝自率领龙族,一统天族之后,感念我族一直默默无闻,从未惹是生非,又为防止异族生变,特赐巨鲲族族长神器镇海矛,该矛取盘古脚骨制成,集结混沌时代的宇宙灵气,上可屠龙,下可操纵生灵。
但传到你祖父这代,族内叛徒竟趁你祖父奉命征战之时,潜入部落秘地,盗走镇海矛,没有了这镇海矛,瞬间四海生变,尤其是已修炼百年,却无缘成真龙的蛟龙一族,顿时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这世间原没有蛟龙,而今世上多了这残暴凶狠的蛟龙,大概也有天帝因由。当初天帝得盘古灵力而成创世应龙,其兄弟得其感化,纷纷也成龙族上品,但其一母同胞中的赤焰角龙,不但不感恩天帝,反而久久不满其得机缘而成万物主宰,奈何灵力无法与之相较,只堕落至阴至寒之地,与蛇虫虺豸苟合,生下这许许多多的阴邪蛟龙,这蛟龙虽然有蛇虫之污血,可在土壤之中长眠存活,但要真正获得灵力,仍需去汪洋之中,方得灵力。天帝得知此事,碍于同胞之义,对赤焰角龙不予追究,却命人痛击蛟龙一族,以最终将其灭族不得衍生方可,可他没有料到这赤焰角龙是何等角色,怎么可能就此作罢,他一面作态臣服,一面不断发动洪水,好将他的蛟龙后代送至入海之口,天帝只能屡屡派我族持神物“息壤”,堵其沸腾洪水走势,绝不让其接近入海口。为父治水二载,你就多次进言,说治水宜疏不宜堵,这就是为父真正的用“息壤”以堵治水的根源所在,况且,天帝派我下凡的真正原因决不能透露半句,即便如今天族皆以我盗取“息壤”去人族帝王邀功讨赏,可我也无法辩解半句,背这千古骂名的又何止是我,世人只说这惊涛洪水是共工触不周山所致,共工尚可担此名声,我等又何必为了个人的小小得失,而致天帝一族声名狼藉呢?
青年顿时捶足顿胸,被怒火强撑的双眼仿佛立马就要喷出火来,
“父亲,你着实是愚昧!你拿你的忠,你的命,你的族人,去换这上位虚名,你才是这世间最最愚笨之人!”说罢,青年对着老者怒目而视。
此情此景,吓坏了拘禁在无岸空间郑真,她原以为这只是简单的一次父子之间的小小争吵,没想到其中有如此之多的秘密,方才这二人反复提到“治水”二字,再看这小小帐篷之简陋,父子二人着装颇有原始人的意味,郑真猜想,莫非他们是……是……鲧和大禹?郑真的意识在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异想天开,这无岸空间怎么能把人带到这四千多年前的世界呢,方才的一切倒也有可能受无岸空间的宇宙电波影响造成的意识混乱,郑真绝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也绝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帝”的存在,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她深觉自己的思维出现了一些了一些混乱,这个时候,她主观性的想要冷静一下,以便不再出现乱七八糟的声音。
“报!”一个战士模样的人从帐篷外疾步走来,“报王上,西面息壤已被洪水击破,相信不出许久,东面也防守不住了。”说完,只见来人早已泪流满面,忍不住掩面痛哭。“王上,现该如何是好,我的母亲和幼子都随我在军中治水,息壤一破,他们势必无法逃脱,我不怕……”来人用力擤了擤鼻涕,“我不怕……可他们,他们不该如此下场啊……”老者的双唇不住地颤抖,他的脸色较之刚才愈发地难看了。
“父亲!让我带他们走吧!你莫非想要灭我们的族吗!父亲,族人如此相信我们,我们怎能亲手将他们推入死穴!?”
老者闭着眼睛,用力挤出几句话:“文命,息壤一破,四海八荒生灵涂炭,蛟龙随洪水肆虐,这大地上的生命无一幸免……”说到这儿,老者睁开眼睛,眼神却散发出不一样的光,“文命,我要你答应我,明天带我族人去往地势较高的安置之所,我将用我毕生灵力以求息壤再坚持数日,息壤一破,我等再无别法,除非……”
“除非什么?父亲!”青年听到有再救之法,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
“除非,人帝愿意让渡从伏羲传承而来的人间权力于天帝千年,天帝或许会于大局考虑,出手剿灭蛟龙,届时单洪水,凡人可用疏通之法引流汪洋即可,再不需息壤堵塞。”
老者继续说,“待你们全部撤离之后,我将会亲面尧帝,说明原委,希望尧帝一切以生灵为上。”
说罢,青年文命紧急通知部族老少,抓紧撤离,为似的转移更加顺利,他要求所有人员不得携带东西,但人人必须带一件治水工具,大部分的族人都选择了耒耜,其他皆弃之。此时一阵巨风,将息壤累积而起的洪水高台中的水波翻起巨浪,众人抬头朝天看去,原来是大凤[大凤:远古时期一种非常凶狠的大鸟,传说是孔雀的亲戚,身体特大,一张翅能遮住半边天,双翅煽动,能形成威力极大的飓风。此鸟因与鲲族有世代之缘,一直守护其族。]已寻得安置之所顺利归来了。大凤双翅一开,全族可尽数转移,部落男女老少,虽以筋疲力尽,听到少族长一声令下,排好队伍规整站立,带上自家的治水工具一件,有序登上大凤。
文命是最后一个登上大凤的,在登上大凤之前,他疾步来到父亲帐篷,“父亲,随我们一起走吧!”
老者摇摇头,“儿,你且带族人去吧,保守我族的秘密,我们要誓死效忠天帝,请你也务必承我忠志。”说罢,老者用力推开文命,文命的泪水早已随着随天而降的雨水四处飘摇,和这天地融为一体了。
文命坐在大凤的颈部,俯瞰曾经浩浩荡荡的治水军驻扎营,看到父亲孤身一人仍在坚守,他的脑海里回忆不断,想起治水开始,他鲲族族人前仆后继,息壤刚开始成效卓然,随着洪水越来越汹涌而出,息壤逐渐式微,鲲族动辄得咎,人帝从不体恤,也未曾派兵增援,想到这里,文命的牙关越来越紧,他的恨意被紧紧攥在手里,眼神看向前方,也变得愈发尖锐了。
这边鲧使尽灵力增加息壤能量,但这无异于以卵击石,洪水之中的蛟龙得赤焰角龙相助,竟得到息壤之力,但凡息壤增高一分,洪水就上升三分,鲧越发力,洪水就越汹涌,他知道此时此刻,已非他力所能压制,于是,鲧用最后的灵力,踏上治水之耒,飞速往尧帝之所赶去。而此时此刻,文命带着族人正去西面安置。
尧帝于宫殿之中,处理政事,两鬓已斑白,咳嗽声不断,才半日,他已疲累不堪,需旁人搀扶方可起身,此时此刻,一个身型健壮的,步履沉稳,双目有神的青年从外赶来,一见到尧帝顺势跪下作揖,“王,不知您唤我来,所为何事?”
“舜,你乃华夏众望所归,我垂垂老矣,已无力治国,各部族对你的能力赞赏不已,如今我决定禅让帝位,希望你能够带领华夏一族。”
“王!您为何说如此这般的话,您才是华夏一族期盼的唯一所在,我仍然年轻,怎么敢接如此大任?!”
老者迈着艰难的步伐,踉踉跄跄走到青年身前,伸手将他挽起,“舜,明日准备禅让大典,你先行回去准备吧”
青年叩谢之后,起身离开了。
此时的鲧恰好到达宫殿,他破烂的衣裳,满目的苍老,黝黑的皮肤皱在一起,和正准备离开的舜有了一面之缘。
鲧一到尧帝面前,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上位!”他满脸羞愧和着急。
尧帝转头,一看是鲧,不禁大吃一惊,“鲧!你当在治水,为何前来?!”
“上位,水已治不住了!臣下特来恳求上位采取治根之策,求天帝眷顾。”
尧帝的顿时脸色,“鲧……你……”
二人沉默许久,尧帝方才开口,“鲧,你且退到王座之后暂等稍许,我命人将舜唤来。”
不会儿,舜再次回到宫殿,见到尧帝,恭敬的跪下作揖,“王,不知所为何事?”
舜只稍稍抬头,瞟见尧帝的铁青的脸色。不禁吃惊。
而在无岸空间中目睹一切的郑真,不再计较自己是否是无神论者,她如同看电影一般,细心观察众人反映,此时此刻的她像一个旁观者,又如同当事之人,她能够洞悉所有人的想法,却不能点破其中一个,郑真定睛凝视舜,舜的意识在泛着嘀咕:怎么?难道上位不想要让我继位?倘若如此,我现在该如何应对?郑真在无岸空间中清楚的洞悉着眼前这个叫舜的男人的所有意识,与此同时,她清楚的感知到,舜的杀心在他的意识流之中开始逐步放大。
“什么……这个舜难道想要……”郑真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如果眼前这个人,就是传说中的上古贤帝舜,怎么会是如此德行?这几千年的古书将他写得是多么的伟岸啊,“不会不会,我刚进入无岸空间,所有一切的前因后果,我都不得而知,万不可轻易下此论断!”
尧帝右手一挥,屏退左右,蹒跚走到舜的面前,挽起舜的双手,二人双手相握走向大堂前方那专属于人帝的宝座,尧让舜坐下,舜谦让再三,实在是拗不过尧,于是乎,正襟危坐,活像是一个帝王!连尧都不禁感叹,“时不与我啊,时不与我,天!这帝位早已不属于我,我怎还会有权力来决定它的去留呢?”
尧使劲全身力气,将早已佝偻的身子直立起来,转身看向天空黑暗旋涡之处,那正是息壤所在之上空,空中的黑色旋涡愈猛烈,说明息壤的力量愈发薄弱。尧咬紧牙关,眼神充满了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