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格的宣判声落下，市政广场顿时陷入诡异的氛围里。
茫然的脸上还残存着未消散的笑容，阿尔维斯抚摸胡子的手僵在下巴上。
气势汹汹的米尔顿剧烈咳嗽了一声，骑士袍外翻涌的圣光缩了回去。
打算冲上来劫持圣子的遗民职业者还保持着前冲的姿势，掂着各自的武器左看右看，试图看看同伴打算怎么做。
“怎么办？还冲吗？”
“看我干啥，我不到啊！”
艾希莉娅冷艳的面庞上带着有些呆萌的错愕，和冰霜般的样子形成鲜明反差。
“冕，冕下。”
先回过神来的阿尔维斯早已不复从容不迫，啥贵族涵养也无法帮他保持镇静。
“不是要审判她吗？为，为什么？”
“对，判了。”
尤格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容：“判的无罪。”
阿尔维斯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整张脸像被一层阴影笼罩。
回头猛然看向米尔顿，见他也是一副惊诧的样子，好像也不知情。
焦急地用眼神示意几下，阿尔维斯发现米尔顿并没有开口意思，只是用鹰隼般的目光审视着广场中央的尤格。
考虑到自己的计划，阿尔维斯顾不得身份上的差距，硬着头皮向尤格质问：
“圣子，为什么不处死她？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尤格诧异反问：“不是阁下自己说的吗？”
“我说的？”
阿尔维斯只觉得今天撞亡灵了。
“阁下刚才说的，你从未给这些遗民派遣过监督牧师，就让他们自行参与城镇防御了。”
尤格的话传到周围人的耳中，不论是遗民还是城防兵，都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样子。
“如果没有正式派遣过监督牧师，同时与团体领袖、组织者、发起人等签订征召圣约，就不能把他们称为城防民兵，只能说这些遗民是应对紧急情况自发组织城市防御的义军。”
尤格心说这个窝囊圣子总算派上用场了。
前身虽然在追逐力量一道上捞的淌口水，但实打实把教廷的公开文献、律法、典籍之类乱七八糟的能看的都看了个遍。
教廷里各种繁杂冗长的律令和圣约的具体细节，就算是城市主教也要安排专人根据需要查找翻阅。
尤格笃定阿尔维斯不会知道这些，更不会想到圣子其实是站在遗民一方的，有心算无心想出这么一个套。
被引着把话说完了的阿尔维斯就是闹到审判庭，也改不了艾希莉娅和遗民是义军的事实。
见米尔顿已经变了脸色，阿尔维斯还有些懵逼。
尤格又好心提醒了一句。
“政务官阁下，义军没资格申请教廷的武器防具，也没有阵亡抚恤的规定，但同样不受城防民兵管理律令的约束，因为他们只是义军，一群拿起武器保卫自己的人。”
“不管在城墙上抗击魔兽，还是在城墙外，只要没有伤害到教廷神职人员和城镇居民，想在哪里就可以在哪里。”
尤格嘴角扯起玩味的笑容：“所以他们当然是无罪的。”
又指了指遗民人群里，几个身上带着明显抓伤和咬伤的职业者。
“严格来说，因为在抵抗过程中英勇作战，作为政务官的您还需要对他们进行嘉奖，给予一些物质奖励。”
本已做好鱼死网破决断的遗民骚动起来，人群里传来几声抑制不住的欢呼。
虽然我们搞不清楚状况也听不明白，但这位圣子大人好像真的在主持公道啊。
几个机灵点的遗民对视一眼，高声在人群中喊道：
“我们是义军！”
“我们是义军！”
……
渐渐连成一片的呼声，让铁青的色调在阿尔维斯脸颊上蔓延，什么贵族的涵养早扔到北荒上喂霜蜣螂了。
“一派胡言！”
怒喝一声，阿尔维斯喘着粗气瞪着尤格：
“什么义军和乱七八糟的律令！这是哪个无知小人的痴愚呓语，圣子可千万不要被蒙蔽了。”
“《行省救赎圣约》六版第三改，由圣辉之影三位律令福音大主教监督编写。”
和煦的微笑消失不见，尤格目光冷漠像在看一个死人。
“执政官，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米尔顿突然的咳嗽声，好似一盆凉水从阿尔维斯头顶浇到了脚上鸡眼。
“我…我从没质疑过神圣的主教。”
手脚冰凉阿尔维斯暗道自己是昏了头把半只脚踏进审判庭黒狱了。
“我是说…我是说，这些人不是义军。”
脑中灵光一闪，阿尔维斯觉得找到了思路，义军能不能定罪他不敢再多嘴了，但可以混淆义军的身份。
“我早就给他们安排过监督牧师了，被他们赶走了，他们拒绝聆听牧师的教诲！”
只要能把义军的帽子摘了，不就没事了。
“阁下的意思是，身为教廷圣子的我在说谎？”
“不！我是…”
“那阁下是在刚才公开问询时说了谎？”
“没有！我…”
“难道阁下想在教廷圣子面前篡供？”
……
阿尔维斯一个边境贵族，哪见过这套BBC打断连招。
整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像个绝望的文盲般看向米尔顿。
见他看也不看自己，只是眯着眼盯着尤格，顿时一肚子怒火直冲天灵。
写信是让你们安排人审判蛮人，蛮人！
我长得很像蛮人吗！
广场另一边的艾希莉娅，见尤格翻手间解除了政务官对族人和自己的污蔑，还差点用一句话给他引来杀身之祸。
嘴角微微上翘，靛蓝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
“没想到教廷里还有真正追寻公正和仁爱的人。”
回想那句：“要以公平为准绳，以公义为线铊。”
艾希莉娅只觉得尤格和教廷其他人不一样。
公正不凌弱，和煦而智慧。
对方还一直称呼他们为遗民，不是教廷贵族惯用的蛮人蔑称。
他身上有那些人从来不曾有，或者不屑于给他们的东西——尊重
尤格不知道艾希莉娅在心里已将他和教廷区分开。
他还在为帮助遗民解除了危机，同时避免上寒武黯帝备忘录的悲惨命运而欣喜。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终于让我找到机会了，力量！”
尤格兴奋地将意识沉入随身空间，从他站到市政广场中心起，石剑就不停颤动着。
祂亟盼无尽能量的浇灌。
“圣子，凛冬镇的事是主教叮嘱的，我想尤利西斯大人并不愿意看到，因为一些蛮人影响到城镇安危这种事情发生。”
隐含着警告的低沉声音将尤格从激动中拉了回来。
“哪怕是对那些得到正式称谓的圣子圣女们来说，一位金袍主教的友谊也是很珍贵的。”
米尔顿冷冽的双眼直勾勾望着尤格。
“从刚才的所作所为来看，您并不是一位愚昧之人，冕下。”
尤格面色一肃，诚如米尔顿所说，即使晋升四阶得到真正匹配身份权力的圣子，也不会无端得罪一位金袍主教，二者在教廷内部的地位几乎是同级。
更不要说自己这个卡在见习的水货。
但尤格没有因为米尔顿的话而慌张，准备为遗民脱罪的时候，他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
不如说米尔顿将事情挑明后，他真正的计划才开始。
环视着聚集在广场上，对凛冬镇彻底不信任的遗民，还有前世屹立艾欧巅峰的寒武黯帝，尤格默默呼出面板。
“说明上可没写老弱病残不算，这里的遗民可远不止有一百人。”
背在身后大氅里的双手死死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尤格的双眼里闪烁着热切的火光。
“初始任务和地脉能量，今天就一起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