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关炼铁场,一处僻静的偏房。
秦淮正在屋中观看张坚差人给他送来的高官档案。
不时地拿出笔勾画一番。
“秦县令,陈寨那边出了事情,您快过去看看吧。”
突然有人来报,秦淮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有些火气。
来到所谓的陈家村生活区-陈寨,却发现众人正围着陈东社夫妇,他们提着大包小包,背着陈启,想要离开。
“怎么回事?这是要走?娃儿不是刚刚才病好吗?”秦淮心中疑惑。
邱大伟连忙过来禀报:“秦县令,这陈东社一家突然说要离开大关,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我想,您既然刚刚救了他的儿子,我觉得应该让您知道此事。”
秦淮点了点头,此事确实奇怪,是要问个清楚。
他靠了过去,陈东社看到他来,脸色发红,羞愤难当,别过了头去,不敢和秦淮对视。
秦淮从陈东社的身上抱下还未彻底康复的陈启,摸了摸他的头:
“小启儿,你想要离开这里吗?”
陈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刚刚那么多人围着他们一家,他早已惊慌不安,此时见了秦淮,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阿爷,我不想离开这里,我也不想离开秦叔叔。”
一旁陈启的母亲也是忍不住,怒瞪了一眼陈东社,抱起陈启就回了屋。
“要走你自己走,我们不走了!”
邱大伟见状,也是喊退了围观的众人,拉着陈东社去了议事厅。
“说吧,你为何要离开这里?我大关不是牢狱,你想走我本不该拦你,只是见你家人似乎并不同意你的做法,你最好还是说清楚。”
陈东社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这么对你全家的救命恩人的?”邱大伟一把抓住像怂包一样的陈东社,大声质问道。
陈东社被这么大声一问,脸上再也挂不住,竟然直接给秦淮跪了下来,一边哭着一边扇自己的脸:
“秦县令,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我没脸再呆在这里了。”
“快说,秦县令没时间看你这般。”邱大伟制止了陈东社的自虐行为。
“昨天,栖霞寺来了个叫通慧的和尚,他不知道怎么听说小启起死为生的事情,许了我一桩买卖,说是把我上次去求佛交上去的束脩钱还给我,再额外给我两贯钱,只需要...”
秦淮皱起了眉头,他已经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只需要在几日后的三伏节**事上,颂扬通慧和尚尊名,宣称是吃了他所赐的丹药以及诵经,我儿才得活。”
“哼,这等骗人的绝户钱,你也赚?我平时有少给你工钱?”邱大伟怒不可遏,上去就踹,陈东社也不躲,结结实实挨了一脚,直接被踢翻在地。
“我又怎么不知道这是骗人的绝户活计,只是...只是我弟弟陈全在栖霞寺修佛已有两年,一心向佛,但至今仍未拿到度牒,那通慧许诺,只要我应了他,就可以给我弟弟拿到度牒,成为真正的僧人。”
“如果不答应他,我弟弟就会...会被赶出寺庙。”
“秦县令,对不起,我知道是您的神鬼手段才救活了小儿,我既然应了这门勾当,自然没脸再呆在大关,更没脸去见您。”
“你这一出去,外面一无田地二无活计,孰轻孰重,这你也分不清?”邱大伟斥责道,他现在只觉得这家伙蠢透了。
“我父母死的早,他们临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弟弟,父母之命难违,我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想不到还是个愚孝之人。
邱大伟没有再继续说话,谈话到这个阶段,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剩下的,应该是秦淮来说。
“你答应通慧这件事情,你弟弟知道吗?”
“他不知道,我弟弟潜心事佛,苦修两年未退一步,他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阻止我的。”陈东社对此很确定。
“如你所说,你弟弟一心向佛,哪怕两年无度牒也一直在坚持。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做,等到日后他知晓了,可会让他佛心蒙尘?你兄弟二人惺惺相惜,他若知你为了他做了这般错事,连累家人孩子,从此道心不稳,金刚不坚,你又有何颜面见你的父母?”
“这...”陈东社一下子被问住了。
“这样,你可以先去问问你弟弟的意见,他若是同意你做这件事,我也就不再拦着你离开大关。”
陈东社恢复了些理智,叹气道:
“秦县令,不用问了,我弟弟不会同意的。他最怕连累别人,要是让他知道了这件事,都不用通慧开除,他自己便离开了。”
秦淮点点头,又道:
“那通慧什么来头?能让你在三伏节上颂名。”
三伏节,是这个时代非常有名的节日,一般从每年的7月15日开始,延宕数日。
栖霞寺届时会结凉棚、食汤饼,还会赐醝汁和浆水,醝汁是糖醋汁,浆水是用清水煮沸蔬菜,调入少量麦面,发酵后变酸。
秦淮的前身颇是喜爱这两个味道,吃过一次,仍然念念不忘。
“通慧是栖霞寺主持玄一法师的关门弟子,同时也是寺主玄无的亲侄子。”
“因为我经常去那里看望弟弟,所以也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其实有人传这通慧是玄无的亲儿子。”
秦淮皱了皱眉,道:
“我听说玄一法师近一年来身体不好,很少现世,如何多出了一个关门弟子?”
“此事我也不知道。”
秦淮对于此倒是有了些猜测。
玄一生病不理俗世,寺主又主管全寺的事务,算是总经理。
瞒过这个年迈高僧搞一些制度上的弯弯绕,非常简单的事情。
“大伟,我们大关河对岸的那片地和后面的山,是不是都是栖霞寺的?”
“是的。”邱大伟眼睛也是一亮。
“东社,你且先起来。”
“你现在还想走吗?”
“不走了,是您点醒了我,我这样做,并不会让我弟弟成佛,反而会毁了他的道心。”
“我有一计,你不仅不用昧着良心撒谎,更不用再次背井离乡,还可以给你弟弟求得度牒,从此,安心修佛,再无挂碍,你可愿意?”
陈东社再次跪下,以头呛地:
“感谢秦县令,再救我全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