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diquge.com

秦淮也不客气,既然想留下来继续探讨,便直接点了刺史府最贵的食物。

要说这冰鲁,当真是稀罕物件。

简单点说,就是奶油制品,不过是冰镇的。

在这个马上三伏天的节气,还能存有冰块,其中耗费,可想而知。

这东西,一般都是圣人赏人用的,寻常百姓一辈子都吃不到。

李翛完全没有因为秦淮的过界行为生气,反而十分开心,对秦淮更加欣赏,忙牵着他来到了偏厅。

三人围桌而坐,面前都摆了一杯冒着寒气的冰鲁。

有点现代人围炉煮茶、聚会侃大山的意思了。

“快尝一尝,一会化了就不好吃了。”李翛笑吟吟地说道。

秦淮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船上呆着的那些天,十分闷热,他想这一口冰鲁可是想了好久了。

“使君,您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哦?你是如何知晓?”

“使君勿怪,我是在楚馆偶然间听得,说您最近去得少了,连旬休都没去。小娘子特意让我留心一下,可见对您甚是关心呀。”

所谓楚馆,就是官营妓院,唐朝风气开放,官员piao妓之风盛行,很多知名的诗人,比如白居易、杜牧等,都有留宿青楼的诗句传世。

秦淮当然是没去过,只不过这种事情,随便一问也能打听出来。

都有人想搞死自己了,还有心情去妓院?

他之所以挑这个说,还是希望能打造一个‘自己人’的角色。

接下来的谈话,他既然想从李翛这里打探到更多信息,就必须尽量放下对方的戒备。

而有什么,能比一起嫖过娼更铁的关系呢?

“秦淮,我还真没发现,你也是个妙人呀。”李翛一听楚馆还有小娘子挂念着自己,果然嘴匣子大开,紧接着便诉起了苦:

“哎,最近这日子确实难过,连累小娘子苦苦等我。”随即转过头看了一眼张坚,张坚心领神会,接过了话茬:

“秦淮,我们浙西道最近犯冲了,我跟使君正商量着去趟栖霞寺祈福避灾呢。”

“犯冲?长史何有此论?”

“我给你数数哈,进五月以来,刘悟堵了我们的漕运,专卡我们使君的船;然后,你这里收到了千匹绫纱的圣人诏令;韩愈谏迎佛骨被贬,害得我浙西道报国寺莫名被烧,圣人震怒;去年的县试,如今突然被人举告出现‘押题密卷’,说是出自我浙西道青溪书院,你说,这县试都过去一年多了,还有人要查,这怎么查?”

长史张坚一口气说出了四五件事,秦淮粗听下来,涉及到宗教、教育、交通等,没有一件事是好相与的。

哎,李翛也挺难。

想必最近都没睡多少好觉。

“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找茬,就算我浙西道犯冲,也不可能同时招惹这么多的是非。使君,正如我先前所言,这背后必有布局之人,而他真正的目标就是使君您。”

秦淮言之凿凿,气愤填膺,很有些打抱不平之意。

李翛笑笑,没有说话,一旁的张坚继续开口道:

“哎,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最近这桩桩件件,卷进来的人甚多,长安那边,皇甫镈、王守澄、李逢吉,我浙西附近两个节度使,刘悟、李愬,还有升州的镇海军、监军院,甚至还有入朝的韩弘、崇古的韩愈。”

“搞得我们也是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

秦淮对这句话深以为然,他昨天可是对着一串名单绞尽脑汁,也是无甚头绪。

“长史,那出现的这些事情可有解决?”

“多亏了你之前的建言,最近我们耗资巨大,除了提高长安和升州的供给份额,还到处补漏,圣人那里,也有皇甫镈、王守澄他们在一旁找补,总算没出大问题,暂时糊弄过去了。”

“虽然这样说,但是基本上跟你的千匹绫纱一样,波折甚多,直到现在,都还留有后患,让人彻夜难安。”

张坚说罢,房间陷入短暂的宁静。

“时事多艰,纵使有这冰鲁,也难解心头烦闷。”李翛感慨道。

秦淮点了点头,见李翛没吃,在其应允下,拿起那份一勺未动的冰鲁,大口吃了起来。

也就这东西,能让他那现代人的口味,得到片刻的满足。

“使君,您位高权重,视角总归不是我这公门小吏能比的,以您之见,假如您致了仕,谁会接任浙西观察使一职?”

李翛倒是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此时听到秦淮如此一问,也觉得甚是值得好好思量一番。

“浙西观察使不同于节度使,镇海军局面也比较复杂,除了物资丰盈之外,并不算什么好差事,所以节度使以上的官员,不可能来这里就任。”

“那只能往下一级的上州中州刺史、府卿、京兆尹、散骑常侍、下都督等考虑,这人选可就太多了。”

秦淮点了点头,往下降一品,官员数量至少多十倍。

必须得缩小范围。

“长史,您见多识广,假如这些够资格的官员中,要求出身高贵,且得有长安任职经历,最好是正值壮年,现如今依然蒙受恩荫,如此条件,可还有几人?”

秦淮给出了自己对于接任者的画像。

李翛二人闻言,皆是一惊。

他们为官多年,自然懂得如何分析问题、解决问题。

几件事的线索过多、牵连太广,真真假假,着实不好判断,他们也想过通过锁定受益人来掀开这盖子,只是苦于范围过大,得不出想要的结果。

如今秦淮略一谏言,立即就有了新的解题思路。

“秦淮,这个思路很好,以前是我怠慢了你,勿怪勿怪。”

张坚作为李翛的幕僚长,几次与秦淮的见面都被比了下去。

这小子不仅思虑周全、进退有度、举止大方,如今更是得到李翛看重,此刻也不敢再小瞧,道了声歉,随即补充道:

“使君,如果按照这个方向去,应该还有十来人。”

“哪些人?”

“柳州刺史柳宗元、夔州刺史刘禹锡、潮州刺史韩愈、楚州刺史李听、尚书右丞韦贯之、工部侍郎王涯、...京兆尹窦易直。”

柳宗元、刘禹锡、韩愈,你这是要开诗词大会吗?

这些诗人出身这么高贵的吗?

白居易、元稹呀,你们同为刺史,老是做些没有伯乐赏识的哀苦之诗,郁郁不得志,现在知道原因了吧。

出身不行。

这是秦淮听到前面那些熟悉的人的名字时的第一想法,随即,他的这些想法便被最后一个人名完全替代掉了。

窦易直!

刚听到这个名字,秦淮脑海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线索如同遇到了大火一般,顷刻间焚毁殆尽。

以至于一瞬间,他有些恍惚。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