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咱还是别开玩笑了吧，这国子监，进去的都是读书人，那都是有气节的人，咋会是祭酒的狗呢？”
朱棣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脸上强行挤出了几丝笑容。
“狗？”秦墨嗤笑了一声，说道：“说是狗都是抬举那帮子监生了！说是奴才，说是富贵人家养的畜生都不过分！”
“你知道国子监里的厨子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
朱棣老老实实的回答到。
“是特么的死囚！干的不好直接砍脑袋的那种！”
“是不是很惨？做饭做的不好吃就要掉脑袋。”
朱棣点了点头，做饭不好吃就得死，确实有些为难人了。
“但就是这样惨兮兮的死囚厨子，说不定还要比国子监的监生过的要好上十几倍！”
“啊？不可能吧？再怎么说，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出来要当官的，哪能比这死囚厨子还惨呢？”
朱棣摇了摇脑袋，表示了对秦墨所说的话的不信任。
这也难怪，换做正常人来想，一个学校里的学生，应该不会比学校里的苦工过的还要惨吧？
但事实上，国子监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
“国子监的监丞，负责的是处罚学生，猜猜他是怎么处罚的？”
秦墨笑眯眯的看着朱棣，问到。
“处罚学生吗？”
朱棣歪着脑袋想了一想，回忆了下自己被老爹打的灰暗经历，有些不确定的回答到：“应该是打屁股和罚抄吧？”
“嘿嘿，罚抄倒是没有，打屁股倒是多的很。”
没有在秦墨的口中听到什么恐怖的刑法，朱棣松了一口气，笑着开口说道：“打屁股而已嘛，你们读书人要脸面，觉得难为情很正常。”
“像我小时候，不知道被我爹打了多少字，现在不还是健康的很？”
说着朱棣就举起双臂，比划了一下自己强健的肌肉。
“是吗？这么说你很勇哦？”
“开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
“那你来试试这一款国子监特制的打屁股的板子吧！”
说着秦墨从屁股底下抽出那足足有一人多高的长凳，费力将其举起，对准了目瞪口呆的朱棣。
“第一次犯错打五下，第二次打十下，第三次直接流放充军哦~”
“这位大少爷，要不要体验一下呢？一下下去，保准你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哦。”
看着秦墨古怪的笑容，又看了看那张巨大无比的长凳，朱棣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打人用这板子，是冲着打死人去的吧。
自己这身经百战的身体都够呛，那帮子文弱书生不得...
想到这里，朱棣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难怪秦先生对国子监的恶意这么大，若是自己在里面，怕不是迟早要死在那个地方。
“你以为这就是所有了吗？”
“错啦！”
“这套刑罚的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没有一个明确的犯错的标准。”
朱棣一听又懵了，啥叫没有明确的犯错标准啊？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难道国子监里面和外面是两个世界不成？
“看看你这没见识的样子，在规定里面，监承有本册子叫集怼册，啥不能干里面都有写。”
“那不挺好吗？按照规矩干事，应该就不会被打板子了吧？”
朱棣看着秦墨，再次发表了普通人的看法。
“错啦，你又错啦！监承的那本册子里面，是空白的哦！”
啥？空白的？？
朱棣愣了一下，呆滞了片刻，随后叫出声来：
“你说那册子里面是空的？！”
“如果是空的话，那监承拿什么来判断学生行为的对错？！”
“你觉得呢？”
秦墨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向了眼前的这个愣头青。
“如果集怼册里面是空的话，那就说明......”
“客观的评判是不存在的，犯不犯错，要不要打板子，完全是看监承的心情？！”
“这怎么可能？！”
“这样子说起来，那监承不就是国子监里面的土皇帝了吗？无论是打板子，还是流放充军，全是他一个人的决断？！”
“对咯！这就是国子监里面的真相。”
秦墨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了笑眯眯的表情。
“觉得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国子监里面的教员，从祭酒到监承，无论大小，全是有官身的人，那帮子没有官职的书生，拿什么和他们斗？”
“而且，被流放充军，已经算得上是不错的下场了。”
“若是惹的我们的祭酒大人宋讷不高兴，他处罚你的法子可多着呢。”
“痛决、充军、罚充吏役、枷镣终身、饿死、自缢死、枭首示众、凌迟，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宋讷做不到的。”
“我大明的国子监与其说是学校，不如更合式地说是监狱、是刑场。”
“在这样的环境下诞生的监生们，你又怎么能够把他们视作人，而不是一条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呢？”
“在死亡威胁下侥幸活过考核的监生们，在当上官后，你又怎么能指望这帮子只会服从，充满奴性的人，会是一个好的父母官呢？”
秦墨说着这番话时，带着淡淡的笑容，但他的眼神深处，却罕见的冒出了几缕寒芒。
“大少爷，还记得我放在桌上的那几只蚂蚁吗？”
秦墨指了指桌上蚂蚁的尸体。
“记得，我记得有几只被你碾死了，还有几只......”
被秦墨一番话震慑的有些呆滞的朱棣下意识的做出了回答，有些迟钝的双眼在桌上扫视着，试图找到剩下的几只蚂蚁的动向。
“别找啦，大少爷，蚂蚁在这里呢。”
秦墨随意的用筷子翻开一盘梅菜扣肉，那几只消失不见的蚂蚁，赫然藏匿在其中，正在大快朵颐。
“看见了吗？大少爷？”
“活下来的那些蚂蚁，只会贪婪的寻找食物。”
“而那些从国子监祭酒残暴统治下活下来的，就如同这些蚂蚁一般，他们会加倍的趴在老百姓的身上吸血，直到吸干大明的最后一滴血！！！”
“砰！！！”
朱元璋所在的密室之中，传来了一声巨响！
这位皇帝是彻底动了真怒了。
他将自己坐的椅子狠狠的摔在了墙上，看着椅子碎裂后满地的木头残片，依旧不能抹消他内心的愤怒。
国子监！国子监！
那可是他费劲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为大明培养优秀官员的地方！
为了教学的质量，他甚至还特地放权给宋讷，让他不必顾忌任何因素，全心全意的教学！
甚至为了教师的权威，所有国子监里面的教员，他都特地走了吏部的路子，让他们无论大小都有了官身！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自己为了国子监能够出产优秀官员的种种举动，最后竟然都成了迫害学生，产生贪官污吏的根源？！
这如何能让他接受？！这不是赤裸裸的打他的脸吗？
朝堂上也好，朝堂下也罢，这帮人，究竟有没有把他朱元璋当成是这大明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