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院首的这个案子其实不复杂,由大理寺来办,有点杀鸡用牛刀的意味。可皇上的口谕,两位人物的身份尊贵,因而也说得过去。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杜院首什么人,帝都里给这些高贵的女人们看病,如果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皇宫里的阴私不比世家贵族的少,哪能不明白。只是想抓住皇后的把柄,却不是那么的容易。虽然她折掉了金花,不是还有银花、桂花什么的嘛,有的是人给她顶罪。
如同杜院首也不是一定要致皇后娘娘的诬陷一样,萧皇后也不是真的要把杜院首怎样,膈应到董贵妃和曲晓幽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件事就这样不紧不慢地查着,然而,皇上担心的事情又发生了。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他们从兵部下手了。
这日,高宗收到了兵部左侍郎张景炎的折子,里面详细地列举了兵部右侍郎左晴天这些年来的作为一二三,以及兵部这些年自他任右侍郎以来的流水。弹劾他贪赃枉法、营私舞弊,并附上了所谓的“罪证”。
高宗好心情的微微一笑,证据找的挺足,生怕告不倒似的。高宗略一迟疑,这才有了计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萧昭清,你敢出招,我接着便是。
“来人,传刑部汪龙炎、大理寺曲侍卿和监察御史施怀明来御书房觐见。”你们以为此案牵涉到曲尚远的岳丈杜尚书,朕为了避嫌就不会三堂会审了吗?真是小瞧了朕。还搞出杜院首的事情,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偏不如你们的愿。
宫里的一举一动哪里能逃得过萧皇后的眼睛。
以前她为了给高连勇铺路,就埋了些人。现在更是,她不能做个金丝雀,就要有过硬的本事傍身。
这些人还没进的宫中,萧皇后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还是要三堂会审,他高权倒是比以前果敢了些。
那好吧,既然不可避免地要硬碰硬,那就各显神通吧。想着二比一,萧昭清有些不舒服。这就是你高权顶着压力也要三堂会审的原因吧。那就走着瞧,自己的硬气是来自父亲亲自收集到的证据,看你们还怎么狡辩?抓到手脖子了,这才是萧皇后的底气。
大闵的朝堂上还从没有如此的剑拔弩张过。
从高宗那时霸气的给曲尚远解气,到现如今以后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现在没有人还看不清形势了,当个缩头乌龟都做不到。
为何?因为高宗会逼着你站队的。不知不觉中,明哲保身不再可能。而高宗似狼如虎般的盯着,你想都别想。于是,每个人都意识到,决战开始了。
杜尚书杜府书房
躺着中枪的杜尚书很是坦然,他知自己躲不掉,但他不怕。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其一。其二嘛,是被自己中意的女婿连累,有什么好抱怨的。
“岳丈,你小心些。这是阿瑟给您做的桂花糕,您尝尝。”曲尚远忙到刚回府,就被杜锦瑟赶到她父亲这边来了。正好,自己也有事情要问问岳丈,这不,只垫了几口桂花糕就赶了过来。
杜尚书看见女婿送来的桂花糕,眼睛都亮了。
“瑟儿还记着父亲的这个爱好,她有心了。”这是想起了已经逝去多年的爱妻。她把这手艺教会了瑟儿,眼睛有些湿润,喉头发紧还哽着,感觉难以下咽。
“怎么,不好吃?”一直关注着老丈人的曲尚远,有些紧张。说实话,这比他在大殿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案子,还让他紧张。
“不,问道好极了,得了她母亲的真传。瑟儿身子还好吧?”想妻子女儿了,眼眶微微发红。
“锦瑟还好,不然也不会给父亲做桂花糕了。只是晓幽说,胎象有些不稳,不敢让她坐马车,不然就一同回府了。”曲尚远朕不容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哦,没事就好。我知你很忙,没多少时间陪她。只是这头三个月,还是要注意些为好。”儿行千里母担忧。做父亲的也一样,更何况是心存内疚的父亲。
“我会的,父亲。”曲尚远恭敬地回答着,和判案时的曲尚远,判若两人。
“你别紧张,瑟儿交给你,为父放心。说说案子吧,你是不是想问我些什么?”这么晚了赶过来,杜尚书怎能不懂。
“岳父大人,你知那个左侍郎张景炎是萧明远的人吗?”案子里有些机密不能透露,但擦边球还是可以打打的。
“是。我们对他有些提防。只可惜,他很聪明,从外围人员入手,还是找了些东西。她们的目的很是明确,就是让我负连坐责任。”杜尚书想的透彻,曲尚远笑着点点头。既然岳父明白的很,有些话没有必要说了。
杜尚书看到了惊喜,女婿竟然冲自己笑了。
“岳父大人小心些便是。这个案子三堂会审,也不会那些快就能结案的。稍安勿躁,不要上当。”
虽然目前看,他们这边占上风,但很多事稍有不慎,满盘皆输。何况如今对上的是萧皇后这样的女人,有权利有智慧,不得不万分小心。
杜尚书在朝堂这么些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提醒一句皆可。所谓响鼓不用重敲。
“我会的。主要是你,在前面挡着,你更要注意。瑟儿已经怀有身孕,你就是她们母子的天,一定要甚之,重之。”
“是,岳父大人。”
自从高迎迎小产后,她几乎见不到高连勇的面了。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她怎么都不能接受自己输给了一个风尘女。对于这个结果,比她身体上的伤痛更甚。
一个人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里,她反复地想过,自己身世好,高门大户的贵女,长相不差,祖父又手握重权,是全家人的掌中宝。按说应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可偏偏活成了笑话。
流不完的泪,悔不完的肠子,高迎迎这样还真走了出来。她找了个顺其自然的借口,不让自己心疼的不能自拔。就这样,给了高连勇更大的自由空间,现在连借口都不需要找的了。
这夫妻二人就以这样的状态生活着。
一位自欺欺人,活在自我的暗示中,不敢轻易掀开伤口看一看;另一位沉浸在温柔乡里,再也不想那个位置了。这多轻松,吃吃乐乐,想玩就玩,想睡就睡,彻底地放飞了自我。
也正是这样的局面,让高迎迎把多余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婆婆萧皇后那里,倒也成就了这对奇葩的婆媳关系。
两人都对权力有着不一般的渴望。就这样,高迎迎代替高连勇,成为了牢固的联盟关系。高迎迎成为了萧皇后夺位的一大助力。
这日,萧皇后传信让高迎迎进宫。
其实高迎迎因为萧皇后身体不好,侍疾后刚回府躺下还没缓过劲来。这不才半日,又在叫人,心里着实有些不舒服。可她心知,高连勇是指望不上了,以后的靠山只能是这位婆母萧皇后。
忍住满心的不耐,爬起了床。
进了德福宫才得知,是自己的祖父出事了。
“迎儿,你别着急,祖父的事我们会想办法。”萧皇后虚弱地握住了高迎迎的手,满脸都是安慰她的表情。她这些日子身子不舒服,得了风寒后,又让人下了点药加害杜院首,因而一直在调养中。平常保养得当红润得面庞,现在有些灰暗。
高迎迎心里一沉。祖父在她心中的位置至高无上,父母亲屡屡管教,都被祖父给挡了,一气之下她的父亲外放多年,而把高迎迎留在帝都,由她祖父母的身边悉心教导,把隔代的疼爱发挥的淋漓尽致,养成这种飞扬跋扈的性子。
不过,她对高泰宇的好是发自内心的,正是因为这样,萧皇后才把高迎迎叫来了德福宫,怕她不冷静做出什么傻事。
“我祖父他怎么了?”高迎迎哆嗦着,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在竭力隐忍。
“没多大的事,只是接受调查。还有转圜的余地,我们会想办法让他出来的。而且,在京兆府里,你祖父不会吃亏的。”萧皇后尽量地把事情淡化,生怕触动了高迎迎的神经。这些日子相处以来,对这个儿媳,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我可以见见祖父吗?”高迎迎想着那么大年纪的祖父还要被关进牢房,就心疼的紧,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萧皇后心中一叹,高尚书没有白疼这个孙女。
“暂时不可以。等有机会,我定让你见到他。”
“好,谢谢母后。”
萧皇后拉住高迎迎的手,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子不争气,如能和儿媳好好的过日子,怎会闹到如今这不田地。唉。
“迎儿,听话,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母后的消息。”
“臣媳都听母后的。”
那日回到府上,高迎迎望着冷冰冰、黑洞洞、死气沉沉的高府如张开的血盆要把自己给吞噬,心是那样的疼,再也忍不住她放声大哭。直哭的涕泪横流,把那满腹的不甘与酸楚,随着眼泪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