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这生意也太好做了，我这一进一出，就卖了192块钱，我再也不学什么铁匠了，直接跟着你做生意多好。”周芒喜笑颜开，手上拿着卖黄精的钱，从铁门里走了出来。
老三心思活泛，嘴又能说会道，倒是天生适合做生意，不过灵活有点过了头，不要让他学会偷奸耍滑才好，周至也不急于教他什么道理，第一次做生意取得开门红，总是值得鼓励的。
“给自己算算，能得多少钱？别忘了有3毛是给爷爷的。”
“我已经算好了，96块钱给爷爷，还剩下96，你答应分我一半，可这一半也太多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做，怎么能白得这么多钱？”凭空得了几十块，这对于手里只有几毛钱的周芒来说属实有点多，弄的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毛子在旁边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脑子已经懵了，“我勒个乖乖，我拉一车沙才三块钱，拼死拼活干半年，还比不上你兄弟卖点山货。”
周至卖麻卖了2400块钱的时候，毛子没有多大的反应，他知道收麻需要很大的本钱，自己兜里这几块钱可不够看，何况他害怕跌价，也没这个胆量，但是随便弄点山货一卖，就赚了上百块，这也太让人心理不平衡了。
“我以后也喊你哥，你也教我做吧。”毛子在兄弟面前也不要什么面子了，管他谁大谁小。
周至还没表态，周芒一嘴接了去，“你喊我一声哥哥，我来教你。”
“好小子，你还占起便宜来了。”毛子把老三摁倒在坐垫上，两人打闹起来，周至不但不制止，还在旁边使坏，故意诱导他们出一些奇怪的姿势，把旁边看门的大爷都给乐坏了。
三个人嬉闹一番，又开着车往回赶，毛子本来想打点汽油回去，可整个县城愣是没找到加油站，最后出了城，在省道旁边才看到一块牌子上写着加油两个字。
一个露天的水泥台，上面放着两台手动计量加油机，一把算盘，一个矮瘦男人拿着发票本坐在旁边抽烟。
毛子把拖拉机停在路边，在座椅下拿出自己准备的油桶。
“介绍信。”加油的男人直接说道。
“这是村里开的证明，这是油票，这是行驶证，打十升70号。”毛子把一叠票证递了过去。
80年代的中国，汽油作为战略物资，是由石油工业部统一调配，加上产能严重不足，加油需要严格遵循计划经济管理制度，油票、证明、车辆证件是必不可少的，到了90年代初油票制度才取消。
这时候也有计划外的黑市汽油，但价格翻了几番，渠道还不好找，毛子也消费不起。
男人仔细核对了邮票印章，用剪刀剪去一角，不紧不慢抽完了手上的烟，才开始工作，他手动摇泵，通过玻璃管刻度确认加油量，最后还开了一张手写发票。
周至到了93年才开始玩摩托车，之前也从未接触过加油的场景，觉得稀奇，也看得津津有味。
三人开着车蹦蹦哒哒往回赶去，出门时还是晚上，忘了戴帽子，太阳晒得几个人脑门子流油，经过一片荷塘，一人摘了一片荷叶顶在头上。
也别管头上绿不绿了，不被晒死就行了。
周芒看到了荷叶，忽然想起了莲蓬，“二哥，我看到他那收购牌子上写着好多种药材，上面的玉竹和莲子，我们那儿也有，收来卖应该能赚钱。”
这两种周至都很熟悉，玉竹长在潮湿树林里或者阴湿的山坡上，莲子随便哪个池塘里都会有，这正是吃莲子的季节。
“收购价是多少？”
“玉竹鲜货1块3，莲子的干货7块4。”
周至听到周芒的报价，对赚钱的机会并不惊讶，老三的思维才真正让他觉得稀罕，脑子是真在想问题，观察也仔细，卖货一趟，又找到了新的机会，这生意上的嗅觉真是天生的。
“你打算怎么收？”
“在家就可以做宣传，今天收麻就顺便通知大家，用卖价的三成收。”
他想的还挺周全，周至调侃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心挺黑呀，利润这么高。”
周至想反正一个人把生意做不完，有个帮手也能轻松些，“这样吧，你和毛子一起做，赚钱三七开。”
人家有车有力气，给三成也合适，自己做完这季苎麻，就要去城里寻机会，出了门相隔千里，啥事都顾不上，给老三找到赚钱的门路，家里的事也就没有后顾之忧。
“卖黄精的钱全部归你，就当启动资金，我不会再额外补贴你。”
周至现在收麻能赊账，他也没有了货款压力，索性让老三自己放手去做，老三暂时年纪还小，不急着让他跟自己一同出门，在家历练历练顺便也能帮衬一下爹妈。
“哥，那我能做些什么？”毛子真喊了哥，他感觉自己什么都帮不上，心里过意不去。
“你们两个商量啊，现在是你们两个的生意。”周至下定决心啥也不管，锻炼锻炼老三，让他自己去处理各种情况。
“今天的工钱先给你。”周至掏出已经备好的20块钱，塞到毛子手中。
他一双手死死抵住，“诶，你带着我做，应该我给你交师傅钱，哪能拿你的钱？”
“一码归一码，拿着。”周至知道他一天拉两趟沙也有6块钱，按行情给个10块钱也就顶天了，但他觉得给少了对不住人家起个早床。
毛子心里高兴坏了，拉沙再怎么说也是做工，干一天吃一天，一年上头也攒不下来几个钱，这做生意赶上了机会来钱就像流水一样快，不要说让他得三成，就是得一成也愿意干。
……
从镇上经过，看到外地佬的收购价已经到了1块7，周至打算回去也跟着涨价，虽然有了群众基础，但是周至还是多出5分钱，就当是感谢乡亲们支持了他起步。
爹的药已经吃完了，他在卫生院把剩下七副药抓了给爹带了回去。
今天是收麻的第3天，周至还没到家，就有人上门等货款了，他让小妹陆陆续续结完了昨天的账，又收了一大批麻，很快手上的这点款子只剩下了几十块，装有钱人的喜悦感又没了。
至于这一趟到底赚了多少钱，他心里大概也有个底，600块钱是有的。
周芒和毛子不断为自己打着广告，有了金钱的刺激，两人干得有劲得力。
由于周至这条鲶鱼的介入，加上连续的好天气，麻产量的高峰期，比往年来的要早一些，今天收了1200多斤，一天跑一趟价格太死板，两天刚好有涨价区间，他让老三去镇上再租了一辆拖拉机，后天早上一起去送货。
天快黑时，突然得到一条通知，晚上在村部开会，县城农技站来了专家，要讲杂交水稻的病虫害防治，每户最少要派一个人去听课，爹妈晚上反正都没什么事，就一起去了。
四个人坐在外面乘凉，李娟也跑过来坐，家里大人都不在，聊天也乐的随意。
“煤球。”李娟兀自喊了一声，捂嘴轻笑，周至和周芒有点不明所以。
“乌鸦。”周辰接了一句。
周晚晚憋不住笑出声来，李娟在他肩头轻打了一下，眼神中传递着什么。
周至望了一眼大哥，又转头看了看李娟，好像听懂了。
小姑娘面容清秀，今年年初不愿上学，就常跟着母亲下地，肤色看起来黑了不少，老大则是受到遗传基因的影响，天生就黑。
两人一个乌鸦一个煤球，给对方取上了好听的昵称，暧昧感一下流出来了。
李娟父亲去世的早，妈妈把她管的比较严，不让她到处乱跑，也就有时能过来陪周晚晚耍一耍，两人年龄相当，又都是女孩子，有很多悄悄话可以说。哪成想一来二去，竟然把木讷的老大整开窍了。
难怪挨李婶那头菜园里的菜长势更好，大哥一天薅三遍能长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