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登基之初，也曾幻想过君明臣贤，海晏河清。
可等他执掌朝政数年后就发现，再忠贞贤明的臣子，也会不自觉的去维护他们那一党的利益。
没错，就是党派。
君子，也就君子党，这跟正邪没有什么关系。
“杨千鹤会不知道出海走私的事？你呀，还是太嫩了。他不会揭这个盖子，是因为得罪了江南这些人，会影响他的前途。”
“他是内阁次辅，谁能把他怎么样？”
贾珩假装理解不了，愤愤不平：“咱先不说走私本就是违反朝廷律令的事，明明该朝廷赚的银子，凭什么让他们一家赚走。大周如今缺钱，杨次辅就该替朝廷考虑，打击走私，重开海贸……”
duang~
脑壳上挨了一下，皇帝似乎对贾珩的迟钝有些恨铁不成钢：“次辅不是首辅，他现在正眼巴巴盯着首辅的位子呢，哪里会在这个时间挑起两派斗争。再说了，朝廷缺银子，大不了加征粮税，苦一苦百姓而已。”
“苦一苦百姓……还而已？”
贾珩这一回是真没料到皇帝会如此说，要不是见皇帝也是满脸的鄙夷，他甚至都怀疑能够创造昭武盛世的天子是个何不食肉糜的昏聩之君了。
“当初你上的那个利用官田、皇庄分田到户赈济灾民之法，老四多次想要推行全国，朕拦了下来。你猜是为什么？”
贾珩终于没有再装傻，眼眉一挑：“文武百官不答应，只收三成的租子，会让他们失去种地的佃户。此计还不到推行全国的时候，要不然于国朝根基不利。”
“都是利益之争，君子也不能免俗。现在明白了吧，你小子揭开的盖子，会让你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皇帝似笑非笑，逗贾珩道：“要不要改变主意？朕可以替你做回主，你若是想要改口，现在还来得及。”
哼~
老头你还想诈我！
“臣不是他杨次辅，也不是王子腾，臣的心里装着大周两京十三省的百姓，海贸的银子，该是朝廷的就得乖乖交来来。打仗赈灾、兴修水利哪一个不要钱？凭什么好事都让他们给占了？”
啪啪啪~
贾珩站起身来，把胸膛拍的啪啪响：“这事就算把朝中的贵族老爷都得罪了，臣也要说出来。陛下，您是天下万民的君父，不是杨千鹤王子腾一个人的君父，您可不能怂了啊！”
duang~
前面那些话就是皇帝也听得热血沸腾，可最后那句，令其抬手就给了贾珩一个爆栗。
“什么混账话？朕是会认怂的人吗？”
他将贾珩敲得蹲地抱头，这才解气的哼了一声。
“不过这件事不好办，朕还没想好让谁去主理此事。”
贾珩手指自己：“我啊，我啊，陛下，臣可以……”
哼~
皇帝没好气的说：“你什么你？若是朕让你去主理开海一事，你都活不过三个月。”
打击走私，试行开海，直接断了整个江南利益集团的财路。
林家的经历就是贾珩的命运，而且比之更加危险。
皇帝一时间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包括内阁四大辅臣、六部九卿皆不可能做到公正无私。
“要不，让雍王殿下试试？”
嗯？
“老四？”
这倒是让皇帝眼前一亮。
贾珩点了点头：“朝廷抄送的邸报臣是每一期都没落下过，几位皇子中，雍王殿下最是公正无私，且性格坚韧，办事除了有些毛躁……呃偶尔有些操之过急外，甚是妥帖。林御史也曾跟臣说过，雍王最贤，最像陛下！”
哦？
“林海如此说过？”
贾珩猛猛的点头，至于林职务有没有说过，皇帝老爷也不可能去问是吧。
能给林职务多刷刷四大爷的好感度，贾珩是一次机会都不会放过的。
皇帝也不会认为自家老四拉拢林如海，毕竟光是老四追缴户部亏空的事，几乎把大半文武给得罪了。
就这样的人，你说他结党图谋大位，没人信啊！
“老四倒是个好人选，就是他性子……都是朕这个当爹的没教好，你俩都是太过刚正急躁了些。”
皇帝终于过完了当老师的瘾，又从贾珩这得到了一个还算合适的人选，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样，让朕再好好想一想，你先回去把札子写出来。对了，你祖母可还好？”
皇帝突然将话题转到了老太太身上，贾珩一愣，随即躬身道：“多谢陛下关心，祖母一切尚好，就是时常垂泪思念故人。”
这个故人皇帝自然知道是谁，唏嘘间他也想起了那个人的身影。
“唉，故人已逝，让她好好保重身体吧。”
白月光的杀伤力实在太大，陷入回忆的皇帝也不想说话了，冲贾珩摆了摆手。
贾珩躬身一拜，在内侍的引领下离开了内宫。
而此时的林如海已经得到了贾珩揭开出海走私的盖子，抛下公务就急匆匆的杀到了承天门前。
他在宫门前焦急的踱步等待，这一等竟然是半个时辰。
等到贾珩抱着一大堆赏赐走出宫门时，不由分说就被林如海拽到了马车上。
“混账东西，谁让你提出海走私的事的？你以为你是谁？你当陛下不知道那帮人的勾当？还是觉得满朝文武不如你一介小小稚童？”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满是林如海的担忧与关心。
贾珩默默的听完，待林如海骂的口干舌燥，他才小声道：“陛下也是这么骂我的……”
嗯？
林如海闻言当即就愣住了：“陛下与你这么说了？”
嗯嗯~
见贾珩点头，林如海脸上的焦急忧虑尽去，神色凝重的说：“若是如此，倒是给了你一个好机会。此事若成，你的仕途将再无阻碍。”
每年上千万两白银的海贸关税，哪个皇帝能忍住？
贾珩再次开口：“我推荐了雍王主理此事，陛下也心动了。姑父老师，有雍王在前，没几个人还会记得我这个小虾米，反而雍王会记得我的好。”
事难办但功劳是真的泼天大，四大爷只会头疼的同时，咬牙将这事办的妥妥当当。
这样一来，他处理朝政的能力，一定会跃居榜一。
“你……”
贾珩这一出又一出的操作，直接惊呆了林如海。
“走，我带你去找雍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