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刚一进屋，听见星知焦急地喊着。
星寻急忙跑到里屋床前。
只见老人急促喘着气，手电光下，脸无血色。看到两人进来，茫然地看着，像是在辨认。
“是我呀爷爷，星寻呀，你怎么了爷爷！”
李教授使劲儿吞咽着空气，一手握着星知，另一手努力抓住星寻的衣袖。
“我......的孩子！”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几个字。
星知星寻的眼泪簌簌流下，勉强挤着笑脸。
“爷爷，我们在呢，都在呢！”
“爷爷......要走啦......不要哭，看着你们，爷爷......高兴......”
挣扎着伸出手，指了指柏苇杭。
“小伙子......”
柏苇杭赶忙上前，蹲在床边，看着这沧桑的脸。
“这里......终究不是......家......”
“我的孩子......星寻，还有罗萝，拜......拜托你们了，和星知一起......带她们出去，离开这儿......”
“去地上......或者去你们那里......”
柏苇杭心里一阵酸楚。
“老人家别这么说，等休息一下，再吃点药。等电力恢复了，去医院看看。会好起来的。要出去，爷爷也和我们一起出去。”
老人挥手摆了摆，又指了指星寻，紧紧盯着柏苇杭。
“好的爷爷，我保证，一定带着她们离开地下城！”
像是放下了什么巨大的负担，老人长出一口气，慢慢闭上眼。
“孩子......你们那边，咱们国家......现在怎么样呀？”
“吃......吃得饱吗？还被人欺负吗？”
柏苇杭一凛。看着这位为了破败落后的祖国，毅然冲破阻碍穿越重洋回国建设的爱国者。
“李教授，我们现在，有最强大的制造能力，供应着大半个地球的商品，吃饱穿暖早就不是问题了。”
“有航母，有强大的舰队，还有最先进的飞机，更有谁也拦截不了的导弹。”
“我们把人送上太空了，建设了我们自己的空间站，已经能从月球上带回土壤，很快就能把咱们自己人送上月球了。”
“虽然还是有很多国家和我们对抗，但再也没人敢真的欺负我们了！”
老人闭着眼，平静中嘴角微微上扬。
似乎在想象着这个画面。
“才......六十年......婉君，真好啊......”
思绪仿佛穿越了六十年，回到了那个核爆前的兰市。高楼大厦平地而起，花团锦簇霎时盛开。老人拄着手杖，牵着白发苍苍的夫人婉君，并肩站在南山上俯瞰着兰市，回暖的春风拂过每一条皱纹，像拂过祖国的一条条山脉。
终究，还是和千千万万的建设者一起，把这片土地扛起来了。
老人深深的喘着，喘着。
逐渐微弱。
安详的脸上，最后一丝微笑慢慢消散。
握着的手，静悄悄地，打开了。
星知转过头，肩膀抖动着。
星寻扑在爷爷怀里，憋着劲儿，终于哇地哭了出来。
柏苇杭站起来，站的笔直，抬起右手。
面对这位赤子，这位建设者、爱国者。
标准地敬了一个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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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葬间，一个巨大的房子。
电力中断后，所有的门都需要手动拉动才能开启。林健和鲁昊一起使劲，吱吱作响，门分左右。
手电照射下，一排排银灰色的金属匣子摆在架子上。一眼望不到头。
罗萝被星寻领来，此刻躲在星知身后，害怕地从人群缝隙间往里偷瞄。懵懂的年纪，知道，又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个小伙子抬出一个金属匣子，一人多高。打开后，恭恭敬敬把老人的遗体扶进去。
咔拉一声合上匣子。又推了进去。
众人向着黑洞洞的房间深深鞠躬，星寻哭的直不起身子，两姐妹紧紧搀扶着对方。
“哎，老人还是没熬过这场寒冷。”
林健黯黯地说着。
“这几天已经来了好多次了。这是第六还是第七位了。”
“星寻，你和姐姐一起，带着罗萝去休息吧，这几天别到处跑了。”
林健转身对柏苇杭小声说。
“柏兄弟，好好照顾她们，如果有需要，我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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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每天都在稳定地减退，室温也基本上稳定下来。
人们都挤在一起，一间屋子十几个人，穿着两三件衣服，还裹着被子。
像过冬的啮齿科动物。
在洞穴里忍着忍着，等待早春冰雪消融。
星寻深陷在巨大的悲痛中，沉默着，很少吃，也基本不睡觉。
只有在星知不断安慰中，强打着精神。
星知把李教授桌上堆着的各种纸张收了起来，这是老人在地下六十年写写算算的遗存。现下没有足够的光亮，无法查看。但又怕黑暗中遗失损毁。
柏苇杭每天都能梦到后巷迷宫，可却再也没有见到六十年前避难人群排队经过的场景。
这几天自己一醒来，就来林健的指挥部，对着地图上上下下地看。
“柏哥，找到什么了吗？”
鲁昊进屋来，一腿的黄泥巴。
柏苇杭摇了摇头。
“水已经退了，现在广场上只有膝盖那么深的水了。”
“可似乎不再继续减退了，我划了线，两三个小时都没什么变化了。林大哥觉得是淤泥堵住了广场地面的下渗，正组织人下水清淤呢。”
现在这个温度，下水清淤？广场空间那么大，真是苦了这地下城的小伙子们了。
可电力为什么一直不恢复呢？
难道是彻底被水泡坏了？
“后巷门洞也露出来了吧。”
“是的，不过还是有很小一股水流进来。”
林健带着吸管男回来了，跺着脚。每个人都挂着湿漉漉两腿污泥。
“警察兄弟，现在就是电，完全不知道怎么才好。”
吸管男抠着手指缝里结成块儿的土疙瘩。
柏苇杭死死盯着地下城布局图。
总归，这电力系统也要有地方设置吧。
“林大哥，你给我说过，这里的所有房间，你们都进去过的对吧。”
“是啊，虽然地下城不小，可六十多年了，不可能还有没打开过的地方啊。”
那就奇怪了。
不管是住宅还是其他用途的大楼，只要是有电力系统，都会有电井管道井这样的空间啊。就算这地下城所有的管线都埋在墙体里，总不能连发电的装置也埋起来吧。
按星知猜想的，这里是由一个小型的聚变反应堆来供电，可再小型，也需要空间安置。这个空间会在哪里呢？又为什么会因为进水而彻底停摆了？
柏苇杭一排一排看着图上的房间。
首先，要排除高层，这系统一定是在水淹没的楼层。
其次，最初发生停电，是在水刚淹没到一层时，那就是说刚一进水，供电系统就受到了影响。
所以，是在一层，或者地下？
图上并没有地下室啊。一层也没有什么可疑的房间了。
手指点在图上，一间一间数过去。
后巷两侧，A单元，B单元......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林大哥，后巷两边这房子，是不是要小一点。”
指着一层紧挨着后巷通道的位置。
“是呀，因为后巷占了一点儿空间嘛，这两侧都是小仓库。二层开始就正常了。”
柏苇杭目光对准地图后巷正对面的H和I单元，就是这里了！
“那为什么这两个单元一层，标注的也是小仓库？”
众人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什么意思。
“走，我们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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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场上，数十个小伙子拿着桶，正弯腰从水里掏着泥巴。
众人看着柏苇杭，从H单元门洞扶着墙走向J单元。正对面，就是后巷那露出一半的黑洞洞的门。
柏苇杭脱了鞋，每一步都要陷入过脚踝的泥，再拔出来，水温倒是不那么冰凉，可湿漉漉的裤子贴在身上，仍然刺骨难耐。
“十八......十九......二十......”
足足五十步。
从I单元进到室内，又继续向回走。
鲁昊一拍手，恍然大悟。
“柏哥你是觉得这里有夹层！”
小胖腿哗啦哗啦蹚着水奔向H单元。
柏苇杭这边数了二十步，就走到了尽头。右手便是楼梯间。
从窗口探头出去，鲁昊的脑袋也从H单元窗口伸了出来。
“柏哥，二十二！”
鲁昊比自己矮一个头，那差不多也和自己这边一样，二十步上下。
也就是两个单元一层中，有一个接近十米的距离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快，你们几个，谁去取榔头锤子之类的来，哎，我们不是搬到十层去了吗，快！算了我自己去。”
吸管男匆匆跑进楼梯。
柏苇杭站在广场，细细盯着面前这面墙。伸手摸了摸。
和旁边的墙体并没什么区别。光滑，平整。
这里真的藏着什么密室，机关？
不一会儿吸管男拎着两把大锤回来。
仔细一看，哪里是什么大锤，这是布料车间那台大机器的操纵杆。长长的金属棍，头部装着一个金属的握柄。
“库房有几个这东西，可能是备用的吧，我看就这个最趁手了。”
说罢，挥动这一个操纵杆，抡圆了使劲朝柏苇杭面前的墙砸下去。
“当！”
“哎呦！”
虎口一阵酸麻剧痛。墙上多了一个小凹坑。
胳膊立时举不起来了。
柏苇杭拿过另一个“大锤”，沿着墙敲着。
当......
当......
当......
咚......?